“太君因為先前的事兒惱我了吧?”放下杯子,魚沫低著頭,嘴角耷拉著。
丫頭瞧她一副柔弱樣子,嘆了口氣, “過去的事兒您可就別去想了。其實太君也是疼您的?!?/p>
魚沫心里笑哼一聲,心道她要是真疼我就不會大清早的傳喚了。那時她剛躺下還沒睡穩(wěn),太君身邊的丫頭就來傳話,要她平旦之時去請安。
桃夭上前將她鬢邊的頭發(fā)掖好,打量后見沒什么不妥,放心等著太君傳喚。
日已上三竿,兩人在花廳里站了快一個半時辰。
荷月天里已有了十分燥熱,蟬鳴聲一陣接著一陣,弄得魚沫異常焦躁,司馬府里的高墻大院也讓她暈眩。蟬聲起起伏伏,鳴得很有節(jié)奏,魚沫覺得她肚腹同樣叫得很有音律感。這幾日餐風(fēng)飲露飲食不當(dāng),拖到現(xiàn)在身體已有些吃不消。
不知太君有多少體己話要跟小姐公子們說,日子長著呢,非要今天一下子說完?挽起自己的披帛,她在頂端打了個小扣,瞧哪處蟬叫得歡便打哪。白練由她手中騰出,雪絲舞動著,靈活地在枝丫間穿行,猶如長了眼睛般,一打一個準。
她練了十年的眼力和腕力,今天倒是有了用武之地。
魚沫不知不覺已退到槐樹底下,仰臉朝天,日光被樹葉篩成淡淡的影子灑在她身上。
樹下散落著幾只黝黑發(fā)亮的蟬。
這回徹底清凈了。門閥大戶家的小蟲子也不過如此,你打它,它也是要怕的嘛。會心一笑,魚沫彎腰碎步向前走,低頭點著指頭數(shù)底下被它打暈的蟬。
一雙素白銀邊的靴子在她跟前站定,魚沫愣了,隨即猛地一抬頭,上方一聲哀號。魚沫后腦勺上也是一陣辣疼,鈍物撞擊得疼,疼得她鼻子發(fā)酸想掉眼淚。
桃夭一見主子闖了禍,趕忙跑過來圓場, “三公子,您,您沒事吧?哎呀,流血啦,這可如何是好?”
魚沫揉著腦袋心想自己真是犯太歲,餓肚子也就罷了,竟然有人偷襲她后腦勺??蔀槭裁此@受害者都沒訴苦,倒有人叫得這么慘呢?
她轉(zhuǎn)身一瞧,玄香正捂著鼻子嗚咽,大眼睛里淚水汪汪,睫毛呼扇呼扇,正從指頭縫里瞧她。
“你、你還好吧?頭伸過來怎么也不說一聲啊?幸好我腦殼堅硬,否則早跟你一樣見紅。”她抽出帕子,捂到玄香傷口上給他止血,口里還不停地埋怨。
玄香蹙眉柔聲喃喃道: “我只是想湊近些瞧你在做什么,沒承想會嚇到你。”
他略帶委屈地解釋著,嘴唇微微翹著,鮮軟紅嫩。
魚沫瞧見他長睫毛下的迷離淚眼,忍不住咯咯地笑起來。當(dāng)年在山寨里她曾經(jīng)撿到過一只初生的狼崽,那時還不太會睜眼睛,魚沫抓了只野山羊奶它。當(dāng)它第一次睜眼與自己對望時,大眼睛濕漉漉亮晶晶的,跟他此時這副讓人又憐又愛的樣子十足相似。
“睇蘭姐,快別笑了,待會兒讓太君知曉,會罰你長跪祖宗牌位的。桃夭,扶我去耳房整理一下?!毙阊鲋^,手自然地搭在魚沫肩上。
魚沫與桃夭兩個一左一右將玄香架進耳房。因他極受太君寵愛,又常來此走動,老太太這里也常備著他的換洗衣物。魚沫利落地將他衣物剝下來,那嫻熟流暢的動作看得玄香一愣。若不是脫過千八百件男人的衣服,可不會如此利索,而能練出這種能耐的,只有兩種人……玄香將紅嫩的下唇咬在齒間,眼角眉梢上都是笑意,瞧著魚沫的眼色也深了幾分。魚沫被他一笑,不自禁地就打了個冷戰(zhàn)。有那么一瞬間,她突然覺得這小公子一點兒也不像外表那么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