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顫抖幾下翻了個身，榻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穩(wěn)。她雙眉蹙著，唇色泛白，脖頸處積了汗水，時不時低聲夢囈。玄香給她搭了好長時間的脈，起身走到窗邊望著溶溶月色出神。

宵正攀著窗沿，眼睛向屋內掃視，被玄香一扇子打在頭上，疼得齜牙咧嘴，“疼啊疼啊，玄香，沫兒他怎么樣？”

玄香無奈笑道：“你總是沫兒長沫兒短的，就不知道避嫌嗎？”

翻身進來，宵正輕手給自己倒了杯茶， “你整日與他同進同出都不避嫌。再說，我聲名在外，不怕多那一星半點的?！?他一口將茶飲盡，向里間探頭探腦，被玄香用扇子打回來。

“倒有自知之明，我是怕你累了她的名聲！難道你以為跟你商公子混在一起是多讓人羨慕的事兒？”

宵正咂咂嘴，小聲嘟囔，“話有千萬種說法，你為什么總撿我不愛聽的說呢，還偏偏總是說實話。我哪有你說的那么差……”

玄香瞧著扇子問道：“他為何會來書院？”

宵正托腮道：“你們并為書院雙璧，你都能來，他怎么就不能來？不過，一起來倒是有些奇怪。他似乎對沫兒十分不友善，沫兒如何會惹到他呢？”

玄香瞥他一眼，“你大可等她醒來后問問，何必套我的話？”

宵正抿一絲苦笑。他之所以對玄香敬而遠之就是覺得他太聰明，在他面前自己任何心思都藏不住。這天底下誰愿意做透明人呢？

天色暗下來時魚沫終于醒了。屋內沒點燈，她與萬物陷在黑夜中，周遭一切靜得她心口發(fā)慌。她輕手輕腳下地，長發(fā)凌亂地披著，略顯枯瘦的手在秦青胳膊上狠狠捏了一把。等侍衛(wèi)總管嚇得叫出聲來，魚沫這才長舒一口氣，肯定自己還活著。

“我渴了！”她聲音喑啞地輕聲說著。

“你……若不是主子定要我守在這里，我、我……”秦青狠狠地握拳。

“我渴了！”聲調拔高一些，魚沫怒目看他。

“哼！”他一甩袖子出去了。

不多時，桃夭托著茶盞進來服侍她。屋內有了昏黃的亮光，讓人感到些許暖意。魚沫抱膝蜷縮在椅子上，黑發(fā)垂在頰邊，臉色微白，更顯得她眼睛大而黑亮。她要桃夭把窗子敞開，讓漫天的星光伴著夜色流淌進來。

愜意地呼吸著夜的味道，魚沫十分享受。空中有股淡淡的甜香，該是府中的芙蕖花開了。她想著水中漂著大朵大朵粉白的花團，心里一下子就明朗起來。

桃夭給她擦擦汗，端過一碗菜粥來。

“三公子吩咐了，要您先墊墊肚子，待會兒把藥喝了。公子還吩咐了，您如果吃了東西睡不著，可以去書房找他，就當消食?！?/p>

魚沫有些餓得慌，捧起碗來幾口將粥吃干凈。她心想玄香可真不懂照顧人，自己毒發(fā)如此虛弱，竟然要自己去找他，他為什么不能遷就自己過來呢？由此可見，做主子做久了會形成習慣的。

“姑娘，您剛剛可把秦總管嚇得不輕呢，臉色跟那窗戶紙似的?！?桃夭收好碗筷，將燈挑亮些。

魚沫攬鏡自照，覺得也還好，當初自己起夜的時候也曾被這張臉嚇到過，不過，看久順眼也就好了。知道她要出去走動，桃夭過去幫她結了兩條辮子，鬢上戴三朵梅瓣鈿花，妝容素淡，卻自有雅致風情。

“桃夭，到廚房給我再找些吃的吧，我元氣大傷，不吃東西哪來的力氣呀，去吧去吧?！濒~沫話中帶幾分哀求。

桃夭嘆口氣道：“不行！三公子特意吩咐了，這幾日要給您清粥小菜。”

孟秋之月，風里還帶著白日的余熱。桃夭見她要出門，仍是找了件素帛披風給她系好，魚沫嘟囔道：“七月的天氣別人都著薄紗，你倒好，干脆弄件大氅給我穿算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