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虞延擬定了十八人名單,在取得每一個被選人的同意后,他把名單呈報給劉莊,并解釋說,皇上的侍從官郎中蔡愔帶領(lǐng)隊伍,主導(dǎo)對外交往,博士王遵負(fù)責(zé)提供行動策略,太史傅毅撰寫游歷記錄,羽林中郎將秦景承擔(dān)護衛(wèi)工作,另有會計一人、通西域語言者一人、大夫一人、擅獵者兩人、庖丁兩人、磚瓦匠兩人和兵丁五人,共計一十八人。
劉莊仔細(xì)看了一遍名單,先拿朱筆劃了一個勾,準(zhǔn)了,接著對虞延說,你想的真周到--這些年輕人,個個都是好樣的!虞延說,是啊,指哪兒上哪兒,不像我們這些老家伙,都不大想動彈了。
如此,在漢明帝永平七年即公元64年秋高氣爽的一天,蔡愔、秦景等一行人,跟劉莊表完誓死完成任務(wù)的決心并各飲了一樽燕麥酒之后,就離開了洛陽。
沿著司馬遷在《史記·大宛列傳》中記載的張騫通西域線路,蔡愔一行先后到達(dá)隴西、酒泉、玉門關(guān)、焉耆和龜茲,爾后在胡楊樹葉變成黃金一樣的顏色時,蔡愔一行進入了塔克拉瑪干沙漠,他們先后延著胡楊生長的路徑和隱約的古河道行走,幸運地躲過了流沙、狂風(fēng)和沙暴,還和一只夏眠的四爪陸龜一起在風(fēng)蝕蘑菇下面躲避正午的烈日,最后他們成功穿越了那片綿延千里、危機四伏的大荒漠。
即將抵達(dá)于闐(即和田)的一個午后,蔡愔和會計騎馬走在隊伍最后,他正在向會計派活兒,他說,再往西行,金銀可用,但五銖錢量不能流通,于闐盛產(chǎn)玉石,都換成美玉吧!會計說,我也是這么想的,但我不知如何鑒別真假優(yōu)劣。蔡愔說,你只管議價,讓博士王遵幫你掌眼,他是行家。正議論著,前面隊伍中忽然有一人從馬上倒栽到地上。
蔡愔催馬上前,只見落馬的是兩名庖丁中較胖者,他連忙下馬,將庖丁身體在地上攤平,并讓眾人適當(dāng)?shù)厣㈤_--他們把風(fēng)都圍在了外面,大夫按壓庖丁的人中,并給他喂水,庖丁很快蘇醒,但卻像是得了軟骨病,連拿起一把砍骨刀的力氣都沒有,他說,頭是真的太痛了!大夫說,你盡量說得形象具體點兒。他說,頭就像被城門夾過一樣。大夫說,得了高山病,只能靜養(yǎng)了。蔡愔只得讓大家原地休息了大約一個時辰,但庖丁仍然無法起立。蔡愔說,我們必須趕路,要么就要夜宿曠野了,然則庖丁的病不僅得不到醫(yī)治,可能會因為寒冷而加重。庖丁不同意,他哀求蔡愔說,蔡郎中,我再躺一會兒,您再等我一會兒,就只當(dāng)我去了趟茅廁。蔡愔搖頭說,不可以,我們要馬上動身。庖丁哀求所有人說,你們先走吧,等我緩過來了,我再趕上你們!蔡愔又一次搖頭說,不可以,我們必須一起走!庖丁生氣了,你們把我丟下得了,不用管我,讓我自生自滅好了,我只想躺一會兒!次胖的庖丁忽然流淚了。蔡愔摸了摸庖丁的頭說,兄弟,不要這樣,你看,天很快就黑了,大家很快就饑腸轆轆了,我們需要你。蔡愔說完后起身讓次胖的庖丁和四名兵丁一起把病庖丁扶上馬。
病庖丁在馬上顛簸了幾下就開始嘔吐不止,他吐出了深綠的膽汁和雪白的蛔蟲。當(dāng)蔡愔一行終于看到于闐城的土墻浮現(xiàn)在夕陽消散的地方時,病庖丁再次從馬上跌落下來。他死了,就像一塊被切肉刀切到一邊的肉。
次日,會計買了棺木,蔡愔等人在于闐城東郊葬了庖丁,博士王遵寫了悼詞,次胖的庖丁在墓前焚燒了,簡陋的葬禮即將結(jié)束時,卻有一名兵丁大聲叫道,郎中,屬下有一事不解,就為了皇帝老兒的一個夢,僅僅是一個夢,就值得我們都去送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