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睡蓮(3)

異樣妖艷 作者:紅娘子


枯萎那個,無謂再目送

那一天,我坐在樓梯那里,一直坐到四肢冰涼。

都是我干的,我所尋找的答案難道在我自己身上?我真的如別人說的那樣瘋了嗎?

想了很久之后,我沖回家,面對睡蓮忽然生出一種勇氣。

“這是我自己一定要解決的事情,就算我死了,我也要把這件事情搞清楚?!?/p>

就是從心里升起了這樣的念頭,所以,這樣的信念讓我居然可以面對睡蓮不再崩潰到不能呼吸,雖然還是非常害怕,但是,我拿起了水杯,像是丟掉一個怪物一樣把這朵睡蓮丟到走廊的垃圾桶里。

這種勇氣一直支撐到我把DV裝好,我把DV對著自己,我一直都不肯睡,終于在半夜兩點(diǎn)的時候熬不住要睡下去的時候,雖然理智告訴我不能睡,但是,時間被扯成了一片一片的,我怎么也沒有辦法再撐下去,在睡之前,我按下了DV鍵,也暗自希望這個DV的內(nèi)存大一點(diǎn)兒,能錄得久一點(diǎn)兒。

至少能讓我知道,是不是我睡著了,去干了那些可怕的事情,如果我的身體里真的分裂著兩個人,那么,也讓我看看那個女人是什么樣子。

醒來的時候,依然滿嘴的苦味,像是從地獄里轉(zhuǎn)了一圈又回來了。

看著DV很久,終于還是咬咬牙,把它接在電視上,開始用快進(jìn)觀看整個過程。

關(guān)上電視,我的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塊石頭,我一夜雖然睡得不安寧,但是,一夜我并沒有起來過。

這證明我沒有在睡夢里分裂自己,不管事情如何詭異,可是,我沒有瘋,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看完了這個DV錄影之后,我站起來,拉開冰箱門,看到了第二朵睡蓮。

那朵睡蓮放在我的冰箱放水果的那一層,花朵對著我,像是一把開腔的手槍。

“誰?出來,到底是誰?”

我再也忍不住了,打電話叫了警察,這一切要是找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我想我真的得瘋掉了。

警察來了之后,拿走了睡蓮,查看了電梯里的閉路電視。

他們詢問我:“這門沒有被強(qiáng)行打開的痕跡,你好好想想,你的鑰匙有沒有給過別人?”

我搖了搖頭,除了林牧文有一把之外,別人都沒有。

“你再想想,有沒有可能被別人拿走配了一把鑰匙?”

想了很久,我說道:“我媽那里有一把鑰匙,有時候我出差不在家,她來幫我打掃一下,她有沒有可能被別人給偷拿了鑰匙?”

警察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責(zé)備我這么大的線索為什么沒有早說。

我莫名其妙,我自己媽媽拿著鑰匙,這還有什么不放心。

小琪的事情要不要告訴警察,是不是小琪做的?莫漸離的死確實(shí)也是意外,只是車速太快,他可能是著急趕回來見我。

那個睡蓮是誰放的?為什么他要著急著趕回來見我,車速會那么的快,導(dǎo)致出車禍?

這些問題已經(jīng)隱約要浮出水面,但我的心里卻拒絕聽到任何答案。

字????花

三個月后。

我走在通往那個院落的小路上。

心里平靜如水,時光似乎又穿梭到我兒時牽著母親和父母的手,走在公園的林間小路。

登記完之后,我又看到了她。

她的白頭發(fā)似乎更多了,還是坐在一個角落里,手里拿著一朵睡蓮,那是一朵假花,是我從商場里購來的,她每天都要拿在手里,像孩子不肯放開自己心愛的玩具一樣。

我在她邊上坐下來。

“媽?!?/p>

她已經(jīng)完全不認(rèn)識我了,三個月前警察在睡蓮的包裝紙上找到的指紋是她的。

從閉路電視看來,她每天半夜都會出現(xiàn)在我的房間里,她守護(hù)著我,很安靜地守護(hù),一直到莫漸離死后才開始在我的家里放睡蓮。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開始出現(xiàn)精神問題的,在她的記憶里我是那個哭鬧著要睡蓮的孩子,她拿睡蓮給我是為了哄我開心。

林牧文在死前找過她,林牧文陪她吃了飯,決心尋死的林牧文沒有勇氣面對我,死前最后一件事情是幫我照顧一回她,在吃飯的時候她高興地告訴林牧文我最喜歡的是睡蓮,林牧文不想讓我忘記他,欠了一身債的他選擇了在睡蓮下死。

她不記得自己的丈夫因?yàn)槲叶?,這段記憶太痛了,一直埋在她的心里,直到她的身體開始衰老,這段記憶就浮出來,于是她選擇了永遠(yuǎn)忘記,不記得這件事情。

她只記得我愛睡蓮,于是,在我可能會出現(xiàn)的地方放睡蓮。

莫漸離死后,她更加同情我,莫漸離的死也和她有關(guān)吧!她打電話給莫漸離說自己的女兒不見了,莫漸離以為我出了什么意外才會拼命往回趕,可惜他完全不知道那只是一個失去了記憶的女人,她的記憶和思維是不一樣的。

可是,我卻不知道她病了。

我以為她永遠(yuǎn)不會病,我以為她永遠(yuǎn)不會老,我以為她永遠(yuǎn)堅強(qiáng),我以為只有我有傷痕,所以,我忽視她。

忽視她作為一個老人的那顆心,我忽視她的蒼老,她卻記得我愛睡蓮,她的記憶力停在我哭鬧著要睡蓮的那個時候。

我不知道她怎么看這個已經(jīng)變成大女人的女兒,但我知道,她只是病了。

送她到這間精神病院之后,她的病情越來越嚴(yán)重,只不過短短的三個月,連我是誰也已經(jīng)完全認(rèn)不出來了,

但是,那朵睡蓮還在她的手上開著,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沒有意識。

嬌艷明媚,沒有了靈魂的花卻還是有著美麗的尸體。

我在陽光下的院子里,坐在她身邊的長椅上,微風(fēng)吹過,輕撫開我膝頭的一本詞。

我念道:

九月江南花事休,芙蓉宛轉(zhuǎn)在中洲。美人笑隔盈盈水,落日還生渺渺愁。

露洗玉盤金殿冷,風(fēng)吹羅帶錦城秋。相看未用傷遲暮,別有池塘一種幽。

空氣里像是點(diǎn)上了香的熏爐,帶著一點(diǎn)兒蓮香,伴著我的朗讀聲慢慢地把往事撕成一片片,落入時光的河里,像一河的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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