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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的女人們,有些生了殺人犯,有些和殺人犯同床共枕,而有些則嫁給了他們。麗娜·艾斯加斯和丈夫相處近八年后,才知道她嫁給了一個殺人犯。
人的猜疑是很微妙的,很難確定它是在什么時候產(chǎn)生的。然而回顧她婚姻生活中的一些小片段,不久麗娜就發(fā)現(xiàn)某些可疑之處——也許是一件當(dāng)時不以為意的小事,也許僅僅是她丈夫一個不經(jīng)意的舉動或言語——因她的恐懼而變得清晰,那些片段就像黑暗中矗立的一排排路燈,使得在白天看起來寬闊易行的筆直道路,到了晚上卻讓人感覺兇險難測。
就連之后回想起她和約翰尼的初次見面,她也覺得那是一個紅色警報,可她卻忽視了。
他們的初次見面是在柯瑟斯通家的女兒們組織的野餐聚會上。
柯瑟斯通家的女兒們總是組織這樣的聚會,并要求所有參加者帶上他們的朋友:這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因為我們朋友的朋友總是讓人出乎意料。麗娜·麥克雷德洛那時住在阿伯特·默克福德,那是位于多賽特的一個小村莊,距最近的火車站有七英里遠(yuǎn),因此,就算是柯瑟斯通家的女兒們組織的野餐會也被當(dāng)成是一場盛會。
野餐會的舉辦地是鄰里著名的風(fēng)景區(qū),其中包括維爾的雕像。雖然麗娜已經(jīng)參觀過維爾上百次了,但她還是去了,因為有機會可以結(jié)識陌生人。她覺得在小村莊里唯一值得活下去的理由就是陌生人。
在那次特殊的野餐會上,只有一個陌生人。
“天哪,”在維爾的遮掩之下,麗娜跟柯瑟斯通家的大女兒說,“那個和巴納德一家在一起的男人真有魅力!”
“應(yīng)該是非常有吸引力,”柯瑟斯通家的大女兒激動地糾正道,“他簡直動人極了,不是嗎?他叫約翰尼·艾斯加斯,是梅德漢姆家的堂親?!?/p>
“我知道?!丙惸瑞堄信d趣地看著那個年輕人。原來他就是約翰尼·艾斯加斯。
“你聽說過艾斯加斯嗎?”柯瑟斯通家的大女兒失望地問道。
“那當(dāng)然?!丙惸赛c頭道。她自然聽說過艾斯加斯。每一個知道梅德漢姆的人都聽說過艾斯加斯。托馬斯·艾斯加斯與梅德漢姆勛爵是第一代堂兄弟。與他的大多數(shù)兄弟不同的是,梅德漢姆勛爵無論如何都留下了他的財產(chǎn),甚至是足夠的錢來保持其家族不衰敗。而托馬斯·艾斯加斯則不是這樣。他現(xiàn)在一部分時間是住在漢普斯特德的上層公寓里,一部分時間則和他的親戚朋友住在一起,因為這樣的話他就能誘使他們邀請他在他們那兒長住下去。他的四個兒子,一個死于戰(zhàn)爭,一個據(jù)說在澳大利亞養(yǎng)羊,一個從事舞臺表演工作,而最小的約翰尼,沒人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但是當(dāng)人們提起艾斯加斯時,約翰尼總會立刻成為人們的話題。
“他現(xiàn)在待在潘斯赫茲?!笨律雇ㄐ〗阒鲃诱f道。事實上,在潘斯赫茲,梅德漢姆勛爵仍然管理著阿伯特·默克福德以及阿伯特·塔拉提頓和阿伯特·布蘭斯福德的一些村莊,就像五百年前他的封建祖先那樣。
麗娜想知道約翰尼為什么會和巴納德一家人在一起。
柯瑟斯通小姐聳聳肩:“應(yīng)該說,巴納德一家人為什么會和他在一起?當(dāng)然,這很明顯不是嗎?我不想搬弄是非,但是杰茜、艾麗斯和他相處得很好不是嗎?巴納德家有錢,而艾斯加斯家卻沒有。應(yīng)該說這其中的緣由是相當(dāng)清楚的了?!?/p>
“可憐的人,”麗娜笑道,“如果他被杰茜或者艾麗斯看上了。那么他今年多大了呢?”
“我可不知道,但是毫無疑問,如果你感興趣的話,巴納德家的人會告訴你的?!?/p>
“感興趣?!”麗娜說。
但是她確實對他產(chǎn)生了興趣。
約翰尼·艾斯加斯是否真像傳聞中的那樣迷人?他的內(nèi)在是否跟他的外表一樣吸引人?為什么所有知道他的女人們在說到他名字的時候既拘謹(jǐn)又欣喜若狂?他是不是一個只會賽馬、養(yǎng)狗、射擊、釣魚、打獵的笨蛋,或者他身上是不是有一絲潘斯赫茲那兒的文化氣息?他是不是已經(jīng)討厭巴納德家的女兒們叫他“約翰尼”了?他會不會喜歡上巴納德家的其中一個女兒?這些都是麗娜很有興趣知道的。
麗娜跟自己說他只是一個陌生人,正因為如此她才會不自覺地對他產(chǎn)生興趣。但無論如何,麗娜打心底認(rèn)為他的舉止很有魅力,她會偷偷地看他,對他的興趣也越來越濃。
令人興奮的是,在他們坐下享用午餐之前,巴納德夫人(麗娜內(nèi)心偷笑地看著明顯不情愿的巴納德夫人)來到了麗娜身邊,艾斯加斯先生緊隨其后。
“噢,親愛的麗娜,我向你介紹……艾斯加斯先生,這位是麥克雷德洛小姐。艾斯加斯先生現(xiàn)在住在潘斯赫茲?!?/p>
“噢,是嗎?”麗娜輕快地說道,“那么您認(rèn)識梅德漢姆家的人嗎,艾斯加斯先生?”她覺得這是多么荒唐的一個問題,如果他住在那兒的話,他當(dāng)然認(rèn)識梅德漢姆家的人,更何況他還是梅德漢姆家的堂親,當(dāng)然跟他們熟得很了。
約翰尼·艾斯加斯仍握著她戴豬皮手套的手?!笆堑模彼χf,“我認(rèn)識梅德漢姆家的人。事實上,查理·梅德漢姆是我的堂兄弟。但是顯然他們不認(rèn)識我,也許我不應(yīng)該住在那里?!?/p>
“那么,現(xiàn)在……”巴納德夫人說著,難以置信地走開了。
約翰尼·艾斯加斯一直對著麗娜微笑。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也很曖昧,似乎是在暗示麗娜只有他們兩個才有對彼此微笑的權(quán)利。他的眼睛里閃著光。
麗娜以微笑回應(yīng),覺得他確實很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