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娜剛一倒茶便聽見前門口約翰尼的鑰匙聲,她說了聲“對不起,失陪一下”便跑去迎接他。
“約翰尼,我想我最好還是提醒你一下,來了一個非常奇怪的人叫史威特,他說和你是同校同學(xué)?!?/p>
“什么,比克·史威特老兄?什么風把他給吹來了?”
“他說他剛好路過,所以停下來看看你,”麗娜解釋道,“他很瘋狂嗎?”
“一點也不?!奔s翰尼咧嘴一笑,“相當可愛的一個人,一句話都不說,嗯?”
“一句話都不說?他嗎?你最好還是自己來聽聽吧。”
“這太有意思了,他過去非常害羞,像個小男孩。他曾和我們一起度過一兩次假,我的朋友們都說他從進屋那一刻到離開一句話都沒說過?!?/p>
“那么,他現(xiàn)在是在彌補過去失去的時光,”麗娜咯咯地笑著說,“趕快去洗手,親愛的,快把我拯救出來吧。我一個人再也忍受不了了。”
約翰尼在爬上樓梯的時候回頭看看麗娜:“不管怎么樣,對他友好點,小猴臉?!?/p>
“我一直都很友好,為什么你要特別因為他而這樣說?”
“他有許多錢卻不知道怎么花,我一直都覺得應(yīng)該對那樣的人友好點?!?/p>
“他也許會給你一份更好的工作?!丙惸攘⒓礉M懷期望地說道。
約翰尼聳聳肩,上樓去了。
三分鐘以后,麗娜見證了這兩個老同學(xué)興奮見面的一幕。美國的電影導(dǎo)演看到這一幕也許會失望,因為他們見面的時候不是像通常電影里那樣兩人相擁摟著彼此的脖子,拍打著彼此的后背,而僅僅是用力地捶打了一下彼此的胸口。
“好呀,比克,你個老小子,見到你真是太好了。最近混得怎么樣呀,在哪里高就呀?”
“你發(fā)福啦,老伙計,”史威特先生大聲回應(yīng)道,“胖了好多,不是嗎?艾斯加斯夫人,你該給他減減肥啦。說到這里,老伙計,你妻子叫什么名字?總不能一直稱呼她‘艾斯加斯夫人’吧,我的意思是,這樣聽起來太正式了,總感覺很別扭。不是嗎?”
麗娜當即拒絕稱她為“老兄的夫人”這個有點神經(jīng)的要求。
“她的名字是麗娜?!?/p>
“麗娜,是嗎?真是個好名字,”史威特先生大聲地喊道,“那么我能夠叫你麗娜嗎?”
“當然可以?!丙惸日f道,非常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她心里對稱呼界定得非常嚴格,清楚必須在認識一個人多久以后才能允許他叫自己的教名。
她給他們倒茶,帶著游移不定的興趣傾聽這兩個男人回憶他們的學(xué)生時代。
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他們的話題都局限在這個老伙計那個老兄弟以及這些老朋友身上發(fā)生的事,接著史威特先生的思緒轉(zhuǎn)移到了他們個人身上。
“還記得你是怎么得到以賽亞獎的嗎,還記得嗎?我的天,我一時是很難忘記那件事的。麗娜,我敢打賭他還沒告訴過你那件事,是嗎?”
“是的?!丙惸韧蝗粡某了贾畜@醒過來,她正操心史威特先生這位不速之客會不會留下來,要是留下來的話晚餐該準備些什么菜來招待他,像約翰尼這樣熱情好客卻又從不為柴米油鹽操心的人是一定會邀請他留下來吃飯的,“不,他沒有告訴過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這樣的,校主任非常熱衷于以賽亞,就是那么回事,那個學(xué)期他為此設(shè)立了一個特殊的獎項,而整個六年級的學(xué)生都在為此臨時抱佛腳。一天,這位老伙計在學(xué)習(xí)的時候看見了主任桌子上的考卷,所以他就照抄了一份。當然后來他沒有做一點功課,一點都沒有,但他還是拿到了那個獎,對于這件事你怎么看?”
“真的嗎,約翰尼?”麗娜笑道,但是她內(nèi)心固有的矜持使她的笑聲聽起來很勉強。這件事讓她隱約想起了他們在巴黎度蜜月時發(fā)生的一些事,關(guān)于一個服務(wù)生和錯找零錢的那些事,無論如何那些事對約翰尼的形象沒什么好影響?!暗撬欢]有保留那個獎,是嗎,史威特先生?”
“他怎么不會!我看你還不了解約翰尼,這只骯臟的老狗直到事后都沒有告訴我他早就知道答案這件事。”史威特先生大笑道。
麗娜感到很驚訝,難道這就是她聽說過多遍的公立學(xué)校的榮譽制度?
約翰尼也笑了。“是的,我自始至終都瞞著你,”他注意到麗娜正用痛苦的眼神凝視著他,然后很快補充說道,“別表現(xiàn)得這么悲觀,小猴臉。大家本來就沒有把以賽亞獎當回事?!?/p>
“就算當回事,對你也不會有任何影響,老伙計?!笔吠叵壬瘩g道,“麗娜,約翰尼老兄可是學(xué)校里出了名的作弊高手。他在學(xué)校里自始至終都沒用過功,但是他每年都能得獎,而且到了六年級還順利畢了業(yè)。我敢打賭,他在牛津大學(xué)也完全能夠運用他的作弊技巧拿到獎學(xué)金,不是嗎,老伙計,前提是他們沒有提前讓你退學(xué)……”
“看這里,比克,你是不是太不會分場合說話了?你應(yīng)該知道女人不太了解那什么——什么詞來著,小猴臉?”
“道德標準?”
“我覺得應(yīng)該是這個。好吧,就是作弊的認定標準。你應(yīng)該給麗娜講講她可憐老公的多種有趣事跡?!?/p>
“什么?”史威特先生說道,“噢,我明白你的意思。對不起,老伙計,再次當我什么都沒說過吧,好嗎?麗娜,不管怎么樣,剛剛說的都是些廢話。作弊是一門很好的藝術(shù),就是那么回事,每個人都會作弊,雖然我自己不太擅長,但是正在努力學(xué)。對不起,老伙計,是嗎?”
“好吧,不管怎么樣,這些日子你都在做些什么,比克?”
“我,嗯?噢,到處游玩,你知道的,沒干什么?!?/p>
“幸運的老小子,有這么多的錢,難道不是嗎?”
“噢,得了!到此為止,我說。要知道,不要再多說那樣的話了,不要說得太夸張了。只是夠用,僅此而已?!?/p>
“對我來說那些肯定是夠用的了?!奔s翰尼咧嘴笑道。
約翰尼沒有要求史威特先生留下來吃晚飯。
這讓麗娜如釋重負,以至于她完全忘記了她原打算繼續(xù)追問作弊藝術(shù)的事。
此后有四年之久她再也沒見到過史威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