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扈領(lǐng)著我朝樓下走。
聽著我們倆落在樓梯上的沉悶的腳步聲,我知道,另一種生活即將開始了。那是一種我完全陌生的生活,我承認我的心中多少有些迷茫和恐怖感。
初入牢籠
胖乎乎的探警小扈引領(lǐng)我來到一樓左首的警衛(wèi)室。從這里穿過去,刑警隊后身兒就是C縣看守所的院子了。施展逃亡后,我鬼使神差地到墻外溜過一遭,看守所的圍墻不過三米高,形容削薄,上面拉著鐵絲網(wǎng),除了冷森森的,并無預料中的威嚴。沒想到現(xiàn)在,連里面也要讓我看個夠了。我一直懷疑施展能否被抓回來,不料事情結(jié)束得這么突然,連一個緩沖的機會都沒給我留。
以前批過八字,人說我是土命,土命逢辰巳為地網(wǎng),天羅地網(wǎng), 主疾病、牢獄之災,大運流年遇之,于人不利,以前只當是屁話,莫非這次真要應驗了?
“又來一個啊。”小扈對著里面喊。
我們走進屋,桌邊的一個白胖子正往嘴里塞著什么,含含糊糊地說:“大史撒尿去了,先等會兒?!?/p>
我剛把屁股往墻邊的椅子上撂下去,胖子就探著臉兒嚷嚷開了:“哎哎,那是你坐的地界兒嘛!”我趕緊站起來,看見小扈沖我樂那樣子,也覺得自己有點不知好歹了?,F(xiàn)在身份不同了,得注意形象。不過,以前我嚇唬自己學生的時候,也沒這么橫過,挺大一老爺們兒叫他喊兩句,心里還真別扭。
正立著尷尬,“大史”回來了,這個一臉橫肉的警察一邊往里走,一只手還在褲袢上動作著。他瞟了我一眼,輕描淡寫地問:“新來的?”
“是?!蔽移降鼗卮?。
“誰問你呢,旁邊戳著去!”大史皺著眉頭子橫我,我往旁邊挪了挪,這時已經(jīng)有些小麻木。
小扈說:“施展那案子扯進來的。”
“噢?!贝笫访榱宋乙谎?,問:“貪污還是詐騙?”我說包庇。
“講哥們兒義氣進來的?!毙§栊χa充。
“傻不傻!叫啥?”大史從桌斗里掏出登記本,盛氣凌人又似乎漫不經(jīng)心地問。
很快登記完畢。
“鞋,皮鞋是吧,里面有沒有鋼板?脫了扔那個柜子里,走的時候想著領(lǐng)……褲帶,褲帶解下來,扔一塊兒?!蔽艺辙k了,然后提著褲子從墻角一邊往回走,一邊跟小扈笑道:“不小心還就走光呢?!?/p>
“你他媽哪來那么多廢話!”大史咆哮著。小扈也有些無奈地提醒我:“塌實點啊。”調(diào)查案子的過程中,小扈、程剛跟我一起喝過酒,互相還有些面子??梢贿M這個門,我開始明白:警民恐怕不再是一家了。
“錢呢,身上帶錢了嗎?”
我把兜里的三百來塊錢掏在桌上。大史點了點,在一個小本子上記了幾筆,然后一邊在墻上的幾排卡片上掃描著,一邊沖我說:“現(xiàn)在購物券沒了,回頭給你送號里去……13號,安排13號吧?!?/p>
胖警察應聲抄起一掛鑰匙,把我渾身上下搜刮了一遍,用力一扯,褲袢上的一枚銅商標被拉了下去,順手扔進垃圾簍,然后沖我一努嘴,似乎漫不經(jīng)心地說:“走?!背嘀_,我跟胖子先到庫房抱了一床臟軍被。
“趕緊通知家里送被子來,要不從你帳上扣錢啊?!迸肿訃诟牢?。
往羈押區(qū)走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心里在打鼓,這和以前聽到過許多關(guān)于監(jiān)獄里的恐怖傳聞有直接關(guān)系。里面看起來不大,兩排紅磚平頂房,四周和我以前想象的監(jiān)管機構(gòu)沒什么兩樣,墻上架著蒺藜網(wǎng),不過從里面看,圍墻好像矮了些。隨著鐵拍子門咣啷嘩的響聲,隱約聽見里面有人嚷嚷:“又扔進來一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