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頭咸菜在嘴里蠕動了很久,才被我下定決心送到嗓子邊上,嗓子眼似乎很扭捏,半推半就了有一會工夫,才借著一大口稀粥的幫助,讓窩頭囫圇進(jìn)肚。
“幾天過來,就順口了?!备鬃雍脱坨R大夫一樣,向我傳經(jīng)授道。
“呆會兒我給你登記,購點物吧,方便面、果仁兒、火腿腸什么的都有,這些豬食確實難吃。”肖遙說。
牛哥在一邊嚷嚷:“在外邊,這些爛貨呀,我們家那京巴連聞都不聞!”
“牛哥又開始啦?!瘪R甲說。
“要不他叫牛哥!”阿英道。
牛哥兩眼放光地來了精神:“嘿,我們家那狗……”
姜小婁眉頭聳著沖他一仰臉兒:“關(guān)!”
“關(guān)了你的音道。”缸子笑著附和?!澳线叀庇腥诵ζ饋恚行┯懞?,有些幸災(zāi)樂禍。
吃過早飯,強奸和一個苦瓜臉叫“舊社會”的開始擦地,“四川”刷著廁所,其他人都盤在鋪上,這種儀式叫“盤板兒”、“上學(xué)習(xí)”。
肖遙拿本信箋,給我做購物登記。
布鞋和洗漱吃喝的用具是不可少的,價錢都比外面貴了將近一倍,然后是方便面、果仁兒、火腿腸。姜小婁和缸子、阿英都興致勃勃地圍在一旁,給我參謀。
“信紙信封圓珠筆,必須得要?!卑⒂⒄f。
“給我捎個牙膏吧,快用完了?!苯湔f。
肖遙探討地看我一眼,我說牙膏,然后看了他們幾個一圈:“你們還缺啥,我一塊兒記上?!卑⒂⒄f:“給缸子買個快樂器吧,早上他又打飛機了?!?/p>
牛哥攥著50塊代金券,湊過來說:“肖哥啊,給我記一條恒大,一箱福滿多?!苯淇匆谎鬯掷锏腻X:“算計得夠準(zhǔn)呀?!备鬃诱f:“雞巴你買不買?”
肖遙一邊說一邊往紙上寫:“換小龍人吧,剩五塊錢買公用?!惫镁褪谴蠹矣玫臇|西,手紙一類。
牛哥只好慷慨地說:“行啊,我啥時候縮過?”
“你有那尿嘛?!苯洳豢梢皇赖赝8纭E8绺尚σ幌?,放下錢,塌眉順眼地回自己位置上了。
最后,肖遙把登記單放在窗臺上,那里已經(jīng)有幾封信,估計是待發(fā)的,要等管教來一塊交上去。
缸子告訴我,我們這個號的主管管教姓盧。
和光同塵
隨著一聲吆喝,負(fù)責(zé)勞動的管教已帶領(lǐng)服刑號的犯人把豆子拉到門口。
拉進(jìn)豆子,鐵門一關(guān),肖遙和姜小婁他們幾個立刻開始分配。按每人一包發(fā)完了,肖遙、姜小婁等我們五位的豆子又?jǐn)偱山o“強奸”、四川和舊社會等人一半,幾個人都直眼看著,木頭一般,好像已經(jīng)習(xí)慣了。我多少有些感覺卑鄙,卻沒出聲。
大家早已各自拿了臉盤,預(yù)備裝雜質(zhì)用,等活一分完,馬上就各自為戰(zhàn)起來,小院里批批仆仆響起雜豆擊打盆底的聲音,嘈亂急迫??课鲏τ嘘柟獾牡胤?,沒人占位,阿英招呼我鋪片空袋子,一塊兒坐下,拽個臉盆在旁邊,跟我說:“不急?!?/p>
缸子開始在院子里來回溜達(dá)著,不時東打一掌,西踢一腳,嘴里也是緊忙,吵得我腦瓜仁兒疼:“雞操驢,都給我飛起來!”“快!快!”
缸子是負(fù)責(zé)“質(zhì)檢”的,屬于實權(quán)派。
突然,開鎖的聲音讓大家都為之一震,一些人仿佛驚弓之鳥,姜小婁也耗子似地鉆出屋,擠在我和阿英中間摸著豆子,眼睛一個勁朝門口瞟。
門一開,肖遙立刻神經(jīng)質(zhì)地喊道:“起立!”
大家如觸機關(guān),急急從地上躥起,臉朝墻站成一溜棍兒。
管教進(jìn)來了,隨手帶上門,沒說話,一直往里走,肖遙撅著屁股跟了進(jìn)去。阿英低聲告訴我,這就是盧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