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遙高聲喊了一遍我的名字。我趕緊答“到”，然后一邊莫名其妙地望一眼姜小婁他們，一邊跑進去。

“你叫麥麥？”

“是?！蔽一卮?，心里稍顯忐忑。盧管教看上去人到中年的樣子，穿著制服，沒戴帽子，小寸頭修理得挺嚴謹。

盧管教看了我一小會兒，把手里的本本在桌上展開，是個印刷好的檔案登記表。按部就班填完了，盧管教說：“你受過高等教育，跟這幫狗爛兒不一樣，要起個好表率啊。”

“是，盧管教?！?/p>

“進來沒人欺負你吧?！?/p>

“沒有沒有?！?/p>

“行了，干活去吧，有啥事跟肖遙說，不行直接找我?！?/p>

“謝謝管教?！蔽胰玑屩刎摰剞D(zhuǎn)身跑了出去。對這個管教第一印象不錯，心里更塌實了一些。

盧管教走出來，把一張代金券遞給四川：“韓樂蜀，你爹給你寄50塊錢來。”四川先是意外，馬上就說：“您幫我給老家寄回吧，就說我不需要錢?！?/p>

“別裝蒜啦，早知道顧家，你就不進來了?！北R管教邊說邊開門出去，咣當一聲上了鎖。

姜小婁看著四川罵道：“有錢了不趕緊還帳，還往回郵，真奸??！”

四川哭喪著臉道：“50塊錢夠我老家倆月花的?！?/p>

“還他媽孝子啊?！苯涞溃骸皽蕚浣o我買點啥？”

“曹開墉吧。”阿英說。缸子摻乎道：“不如偉哥好啊?！?/p>

“你們還別急。”肖遙坐在門檻上說：“四川我先給你算算帳啊，你用的飯盆兒是號里的，15塊一個，你給家里寫了兩次信吧，兩次，墨水錢就免了，信封信紙郵票算你5塊，三個月你用了多少手紙？”

四川辯解說：“我一直用報紙。”旁邊的馬甲立刻給了他一個耳光：“你敢說你沒用過手紙？”

四川囁喏著：“就一回，是在廁所邊上撿的。”姜小婁跳過去就是一腳：“狗娘養(yǎng)的，這里是撿東西的地方嗎？”肖遙恨恨地說道：“好，晚上我給你好好算，讓你連個狗逼也剩不下！”

這些人也太不是東西了。我低下頭，默默地撿著豆子。

給四川算夠了帳，缸子和阿英開始較量，象劉三姐對歌似的，比賽講葷段子。姜小婁企圖摻乎進去，但沒有兩個回合就被淘汰出局，阿英說你小雞兒還嫩呢，上不了大臺面兒。姜小婁很不服氣地掙扎：“你19歲的時候，還不如我呢?！?/p>

這才知道姜小婁只有19歲。

時間不長，盧管教又折回來，在號筒那邊的窗口喊我，說我家里來送物了，然后把一床被褥卷成卷，從小窗口生塞進來。那是我結(jié)婚時備的，還沒蓋過，蘇繡緞面新得耀眼，我的眼被刺激得酸了一下。

“還有一封信，500塊錢，簽個字?！?/p>

我簽字的工夫，盧管又喊肖遙，遞給他一個推子盒，要他把我的頭發(fā)剃掉。

盧管一轉(zhuǎn)身，我立刻把信展開，是父親的筆跡。

姜小婁幾個都湊了過來，雞一嘴鴨一嘴地問著“誰的信”、“寫的啥”，好像外面來的一片落葉也會叫這里的人心動。

父親只是在信里安慰我，要我好好和政府合作，另外，他暗示我家里正在為我的事奔波。琳婧在末尾處也是安慰我，讓我學會照顧自己。沒有一句責怪話，我心里反而更不好受。

“還是知識分子家庭好啊?！备鬃痈锌?。

“過幾天我也得給家里寫信了?！卑⒂⒄f。

“又騷擾人家媛媛吧。”姜小婁挖苦他。

阿英笑起來：“嘿，騙吃騙喝騙感情唄。”

缸子招呼我：“我來給你剝頭吧，包滿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