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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東宮心事(9)

皇運(yùn) 作者:九宸


京西口外,立有一處茶攤位。

出關(guān)入京的羈旅歸客多會(huì)于此駐足,喝上幾口涼茶,與南北來客歸人侃上半日,去了疲乏,抖擻精神。因著科舉逼近,這時(shí)節(jié)過客最多,來往大半都是文人模樣裝扮的書生,背著竹編的行囊,三身布衣,兩雙陋鞋,一簍子書,終不過如此。

茶攤最里處坐有一位持書的女子,素衫淡衣,眉眼都是淡淡的。衣著無飾,卻由質(zhì)地中看得出是上等人家。她在等人,說是只等半盞茶,卻足有三四余盞。

“店家,能否借口水喝?”此一聲極為清冽,引了角落中女子的注意。她向來對聲音耐聽的人極為中意,越兒、文佐塵皆是如此。

“一錢銀子一盞茶?!钡昙覔P(yáng)著笑意道。

“店家,我不過是一介貧寒書生,身上碎錢本是不多,還要支付京中的用度,這一口水就送了我吧。他日我若明榜高中,定不會(huì)忘了店家的恩德?!睌偳半[隱顯出背簍靜立的青年男子,月白色的布衣染了一片污穢,想是一路行來,數(shù)百里風(fēng)雨泥濘俱在腳下。

“公子你說得好聽,老身小本經(jīng)營了不下幾十余年。說你這番話的人,日日都有,可也真沒見幾個(gè)狀元榜眼能回來謝過老身一言。”店家一面撥弄著算盤,一面搖頭笑著。

“老人家,我不會(huì)食言。”書生笑意不減,眸中染著明潤的善意,這般人只一眼望去便知心底作何念想。他便是那種人,不需百般揣摩,一眼即能看透。

延陵易輕搖茶盞,一手招來送茶加水的小二,只輕言吩咐了幾句,沉甸甸的銀錠子隨即落入小二手中。目光再尋去攤前,見忠兒賢兒已由馬上下來,便推了杯盞,繞步迎出。

這邊店家聽了小二附言幾句,忙轉(zhuǎn)了喜色,引那青年書生入了茶攤,另一面吩咐著小二去準(zhǔn)備狀元毛尖和各式一份的茶糕點(diǎn)心。書生倒也未見過這般殷勤的店家,連連謝拒:“只冷水一口就好,小生吃不起這般名貴的茶,用不了什么點(diǎn)心?!?/p>

“公子,你沒欠老身恩德,反是您遇上貴人了,有人已替您打點(diǎn)過了?!钡昙倚σ怅@珊,忙回頭扭向攤角的方向,皺眉納悶道:“哎,那小姐人沒了,你那恩人剛還坐在那一處?!?/p>

書生走過去,那四角黑漆的木桌此刻已空蕩無人,用過的茶盅杯盞擺放整齊,想那女子定是個(gè)規(guī)矩有序的?!岸魅?,溪呈在此謝過了?!彼麑χ绽涞淖腊秆灾x,于在座他人眼中竟似個(gè)呆木頭。書生腳下微轉(zhuǎn),正欲回身,卻察覺鞋下踩了一方白巾,舉至眼前,一塊素色羅帕,柔軟香滑的絲質(zhì),透著茗茶的香氣。書生愣了半晌,疊齊了軟帕,收于袖籠中,心中想道,他日若能有幸報(bào)恩,再以香帕奉還好了……

“主子,恐怕園子去不得了……”忠兒方一下馬,便迎著對面而來的延陵易急聲道:“京西外的益州進(jìn)水了。這幾日大雨,往日防洪的堤壩也不知何故,一早上全塌了,剛宮里來旨意說是急召工部榷議。主子,我們延陵家歷來是執(zhí)掌工部,前幾次司水屯田的指令皆是出自老王爺,五年前西郊洪澇興修的堰堤更是由老王爺主事。如今我們是脫不開身啊。”

延陵易怔了一下,天災(zāi)若是與人禍齊來,便是天力難擋。延陵沛文曾經(jīng)司職的水利洪事出了紕漏,便是不失時(shí)宜于暗中向自己捅來一刀。但不問真相如何,只一張口便將罪名歸于不得辯言的死人,實(shí)在高明。一時(shí)等不及坐轎,奪過忠兒手中韁繩,躍身而起,穩(wěn)穩(wěn)登了馬鞍,身落于馬背。

“主子,是要入宮嗎?”忠兒忙揚(yáng)聲問起,跑至另一匹馬前作勢要躍上。

“去災(zāi)地?!瘪R韁抽起,雙腿夾緊馬腹,馬長嘶一聲即是朝向西面馳去。此時(shí)入宮,無非不是同那些冥頑不靈的老臣爭個(gè)口水,能有何用。她要去災(zāi)地,親眼看一看那曾固若山河之堅(jiān)的萬民堤壩真的傾倒一泄?

京西郊,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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