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忽有人聲,她由著聲音偏轉(zhuǎn)了身子,見是澹臺贏遲由后堂間尋來。他才從朝上回來,一身疲憊,于寢間尋不到自家夫人,便來了前堂,正見公儀鸞扯著紗帳嘟囔,便隨口問出聲。
公儀鸞忙迎上去,見了自家男人便喜笑顏開,天大的愁事都化了風散去。這么一個能為她遮風擋雨的男人,予她最安心愜意的生活,再陪著自己快哉無憂地過下一生,她便甘愿以他為天。就像如今,他便是她的天。
澹臺贏遲眸光掠到桌上兩盞用過的瓷杯,這才反應(yīng)道:“可是來了客?”
“噢,表哥剛來過?!惫珒x鸞說著蹭到澹臺身側(cè),抬了他袖臂挽上,“相公大人今兒是回的早些?!?/p>
“既來了,一并用膳吧。我恰也餓著,好久沒聽他說叨了。朝里不常見,他現(xiàn)下隨了昱瑾王,更隨著深居簡出了?!卞E_由她攙著向西廊走去,一路燈影綽綽,景致頗佳。
“來了又走了,你還不知道他,似陣風似的?!?/p>
“你今日又換了香?!彼劻怂砩袭愊阋u襲,滾著風撲來,極重。
“是啊,是啊?!彼邘撞矫r在他身前,雙手扳著他沖著自己,“再看看我這妝,也是新?lián)Q的?!?/p>
澹臺當真不敢多看幾眼,只裝著認真看過,而后淡淡笑著裹了眼前女子入懷,吻著她香鬢道:“鸞兒,其實你真用不上這日日精心打扮,為夫眼里,你怎樣都是最好的,即便不用妝……任誰也比不上?!?/p>
“真的?”這話甜到了她心眼里,擁著他便也更緊。
“所以說,下次咱化得淡點,或是索性不化。”澹臺就勢道,笑意泯在眉眼中。
公儀鸞漸覺得不對,抽出一只袖子推了他一把,“什么意思?你這話可不對味啊。越聽越像文佐塵嘴巴里蹦出來的。”
澹臺不讓她撤開,摟得她緊緊的,下顎頂著她額頂輕輕搖著道:“你看你又多想了吧,夸著你呢?!?/p>
公儀鸞再也不費腦子跟他較勁了,誰叫她眼里心里都只有這男人,誰叫這男人三言兩語甜膩便是要她全無了脾氣,所以她從不跟他較真,又是何苦跟自己認真呢。他損她是愛,夸她也是愛。即便她妝化得再像個牛鬼蛇神,他這輩子,終究也別想逃了。
“世子爺?!崩韧庖宦暭埠簦偷卮驍噙@一處二人甜蜜恩愛。
澹臺微起了惱意,冷面轉(zhuǎn)了視線,“吵什么?”
“昱瑾王……昱瑾王率了京軍一個指揮營,直闖了尚書臺?!?/p>
澹臺贏遲驚得咬牙,怔道:“他瘋了不成,是要做什么?”言罷嘆了一口氣,即要抽身而出。
公儀鸞看得有些愣,卻不忘扯上他袖子囑咐道:“相公,到了尚書臺,不準多看那姓延陵的啊,我不準。只準你少看幾眼,撐死幾眼?!?/p>
澹臺聽了身后人音,蹙眉方展下些許,輕輕回了身,看向她,一手捧了她小臉。只她一個表情便能讓自己煩亂的心緒平定下來,微微揚了笑,故作認真道:“少看幾眼,做不到?!?/p>
“澹臺贏遲?!彼闹鶐妥訐搅丝耷缓攘怂暎е渥颖阋I。
澹臺笑紋更盛,輕吻了她額前,聲音更輕,“是真的做不到,因為……一眼都不會看她。”
不會看一眼,那少看幾眼,便更做不到了。
天色昏暗下來,傾盆大雨接踵而至。一把大傘撐于尚書臺前,傘下迎立的衫影氣質(zhì)卓然,其身后兩排指揮營校尉頂著狂風驟雨穩(wěn)立如泰山。持傘的藍馳微緊下唇,隔著雨聲揚音詢問道:“王爺,該要如何?”
雖是立于傘下,半面襟衫仍是由狂雨打濕,尹文衍澤竟全未在意。良久,平心靜氣地說出一番并不平靜的話:“再給我敲,敲不動就砸,總有法子進去?!?/p>
聲剛落,朱門已由內(nèi)打開,持了傘的都督邊嚷著邊沖了出來,滾至尹文衍澤身前連連作揖行禮道:“王爺您可別真砸啊。皇上半個時辰前就下了旨意,放延陵王出尚書臺。只這雨大著,延陵王的意思是稍弱了她再動身。王爺主子,您怎就急這一時半刻了,傳了宮里該是要落下多少話柄?”
尹文衍澤遠未料到,匆忙趕赴的半個時辰間竟發(fā)生了諸多變數(shù),重重驚疑沖涌而上,密亂如麻,團團悶在雨中,皆是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