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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的偏房里分別住著三家房客。最外面那間住著兩個在西服店工作的姑娘，在中間那間住的是帶有六歲和三歲左右兩個孩子的四口之家。他們的父母早晨一大早就出去干活，他們倆則整天自己玩耍。到了午飯時間，媽媽會讓鳳順姐姐給他們送去剩飯或新做的片兒湯，孩子們就會很熟練地就著自家用白菜幫子腌的咸菜埋頭大吃。整個夏天，他倆穿的所謂的衣服就是褲衩背心。偶爾去一趟鄉(xiāng)下回來，他們就會拿一些炒螞蚱或醬蛙腿讓我嘗嘗。那時我做不到毫無顧忌地吃他們送給我的東西。我會嘗那么一點點，但要像他們那樣一整天都嘎吱嘎吱地嚼那些東西總覺得有點兒那個。

那大概是初夏一個陰天的下午。不知因為什么理由，他們弄毀了我正一個人玩著的爸爸給買的過家家玩具，其中一個孩子還打了我，硬說他捉來的那只螳螂或是大尖頭蝗什么的是跳進我的家家里消失的。

“你個臭丫頭，你在那兒那么瞎鼓搗草根，大尖頭蝗還能不往那兒跳嗎！該死的丫頭！”

那個孩子打了我還不解恨，在我眼前揮動著拳頭說道。頭一次遭到這類暴力的我呆住了，愣在那里什么話也說不出來。那其中固然有臉上挨了拳頭的原因，但更多的是由于從那嘴里冒出來的謾罵。我雖然知道那是罵，但并不知道其確切含意。我只是有種已經(jīng)咽下了非常骯臟惡心的東西的感覺。那時我才意識到鳳順姐姐不在跟前。鳳順姐姐，自從我們搬下來后就變得有些呆愣的鳳順姐姐，最近突然經(jīng)常從我跟前消失。在沒有姐姐的情況下，我頭一次面對了不合理的世界。在那孩子吼叫的當(dāng)兒，其他房客家的孩子也都圍了過來。與其說我感到了害怕和傷心，不如說感到驚慌更確切些。直到姐姐和鄰家保姆姐姐走進我家時，我才開始哭了起來?？吹进P順姐姐慌忙向我跑來，那個一夏天就穿著背心和褲衩的孩子狠狠地瞪著我，并向我的臉上吐了一口唾沫。

“倒運的房東家丫頭！該死的！”

還沒等我擦掉那孩子吐在我臉上的唾沫，“倒運的房東家丫頭！該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