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伊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腳，“她要一個香草醬的甜甜圈。來兩個吧?！?/p>

“不減肥了，嗯？”我問薇伊。

“嗯什么。香草豆是一種水果。棕色的水果?！?/p>

“是一種豆類?！?/p>

“你確定嗎？”

我不知道。

朱爾斯閉上眼睛，捏了把鼻梁。顯然他對于坐在我們身邊跟我對他們的到來一樣毫無興趣。

艾略特朝柜臺走去，我看著他的背影。他肯定在上高中，但是我以前在冷水市高中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果見過的話，我肯定會記住的。他的個性開朗、迷人，很惹人注目。如果不是這么心煩意亂的話，我可能真的會有興趣跟他交朋友，或者更深入地交往。

“你住在這附近嗎？”薇伊問朱爾斯。

“唔?！?/p>

“上學嗎？”

“金霍恩預科?！彼f話的腔調有一些傲慢。

“從沒聽說過?！?/p>

“私立學校。在波特蘭。我們九點上課。”他掀起衣袖看了看表。

薇伊把一根手指伸進牛奶泡沫中沾了沾，舔干凈，說：“貴嗎？”

朱爾斯頭一次正視著薇伊。他睜大了眼睛，周圍露出一圈眼白。

“你家很有錢吧？我想肯定是?！彼f。

朱爾斯看薇伊的表情好像是她剛在他腦門上拍死了一只蒼蠅。他把椅子往后挪了幾寸，拉開了與我們之間的距離。

艾略特端著一盒六個甜甜圈回來了。

“兩個香草的是給女士的?！彼f著把盒子推到我面前，“四個糖衣的是我的。我想還是現(xiàn)在吃飽了比較好，誰知道冷水市高中的食堂怎么樣?！?/p>

薇伊差點噴出嘴里的牛奶，“你去冷水市高中？”

“從今天開始。我剛從金霍恩預科學校轉過來。”

“諾拉和我都在冷水市高中上學?！鞭币琳f，“知道你有多幸運嘛。想知道什么盡管問——包括你該邀請誰去參加春季狂歡——只是問問而已。諾拉和我都還沒有約會對象?！?/p>

我決定是該動身的時候了。朱爾斯已經不耐煩起來，而且有他在對我本來就焦躁不安的情緒并無益處。我故意夸張地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說：“該去學校了，薇伊。還有個生物測驗要準備呢。很高興見到你們，艾略特和朱爾斯。”

“星期五才有生物測驗呢?！鞭币琳f。

我心生厭煩，但是表面上仍擠出一個微笑。“對。我是說我有個英語測驗。關于杰弗里?喬叟的作品?！闭l都看得出我在說謊。

其實心里隱隱地對自己的無禮感到不安，特別是艾略特并沒有做錯什么，但我就是不想再坐在那里。我想不停向前，讓自己遠離昨晚那場惡夢。或許殘缺的記憶并不是什么壞事。我越早忘記那次事故，就能越快地讓自己的生活恢復原狀。

“祝愿你第一天過得開心，也許我們午餐時能再見。”我對艾略特說。然后拉著薇伊的胳膊肘，把她推出了門。

這一天終于快要結束了，就剩生物課了。我在儲物柜旁停了一下，換了課本，朝教室走去。薇伊和我到得比帕奇早，她溜到他的座位上，在背包里翻來翻去，掏出來一盒墨西哥辣玉米粽。

“之后加一個紅色的水果?！彼f著把盒子遞到我眼前。

“我猜猜看……肉桂是一種水果？”我把盒子推到一旁。

“你也沒吃午飯?！鞭币涟櫰鹆嗣碱^。

“我不餓?！?/p>

“撒謊。你沒有不餓的時候。是因為帕奇嗎？你不會是真的擔心他在跟蹤你吧？因為昨天晚上，在圖書館發(fā)生的事，我是開玩笑的?！?/p>

我輕輕揉著太陽穴。一聽到“帕奇”兩個字，眼睛后面的隱隱作痛忽然加劇起來。“我一點都不擔心帕奇?！蔽艺f。這話不太真實。

“對不起，這是我的座位?！?/p>

聽到帕奇的聲音，我和薇伊同時抬起頭來。

雖然話音聽起來沒什么不快，但是他的目光卻一直對準薇伊，看著她站起身，把背包甩上肩頭。似乎是嫌她的動作不夠快，他把胳膊朝過道一揮，請她讓開位置。

“氣色不錯?！彼厡ξ艺f，邊坐了下來。他靠著椅背，向前伸直了雙腿。我早就知道他很高，但從來沒有認真想過他有多高。如今看著他的腿的長度，估計他得超過六英尺，大概能到六英尺一。

“謝謝?！蔽颐摽诙?，旋即又想收回。謝謝？見鬼。我干嘛說謝謝，說點什么都會比這個強。我可不想讓帕奇以為我喜歡聽他的恭維。因為我根本就……不想聽。麻煩二字清楚地寫在他臉上，而我生活中的麻煩已經夠多的了，不需要再招惹更多。要是我不理睬他的話，也許他終將放棄開始交談的打算，那樣我們就能像教室里其他的同桌一樣，安安靜靜地和平相處。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迸疗嬲f。

“那叫淋浴?！蔽覂裳壑币暻胺?。他沒有接茬，我轉過身來?！跋阍怼⑾窗l(fā)水，熱水?！?/p>

“裸體。我知道那程序?！?/p>

我張開嘴正要轉移話題，上課鈴響了。

“把課本收起來。”教練在桌子后面說，“我要發(fā)一份練習試卷，讓你們?yōu)橹芪宓膶崪y熱熱身?！彼谖颐媲罢咀?，沾著唾沫開始分發(fā)試卷?！笆宸昼姶痤}時間，請保持安靜。然后我們來討論第七章的內容。祝你們好運?！?/p>

答案從記憶中緩緩涌出，我答完了前幾道題。這測驗至少轉移了我的注意力，把昨晚的事故和腦子里質疑自己是否精神失常的聲音暫時拋到了腦后。手寫得快要抽筋了，我停下來甩了甩，感到帕奇朝我湊過來。

“你看起來很累。昨晚不順嗎？”他低聲道。

“我在圖書館看見你了?！蔽倚⌒牡啬勉U筆在試卷上比劃著，貌似在專心答題。

“那是我昨晚的亮點?！?/p>

“你是在跟蹤我嗎？”

他往后歪了歪頭，輕聲笑起來。

我換了一個角度，“你去那兒干什么？”

“借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