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對于空無的領(lǐng)悟也能孕育于孤寂的心中?!恶R可福音》說:“隔天清晨耶穌即起身,他獨自進入曠野,然后開始全心全意地禱告。”
受人尊崇的印度巫師唐荷西·瑞歐斯,在一百零六歲時造訪美國:
在八十年的修道過程中,我吃足了苦頭。有許多次我單獨前往山區(qū)。但這是必要的。因為能夠教導(dǎo)眾神之道的人不是我。這類真理你只能靠自己苦修得來,唯有在孤寂中才能悟道。
深潛到孤寂之中,不見得就是陷入沉默。孤寂在剛開始時可能以喧囂的面貌出現(xiàn),我們的身心中不斷有批判,也就是創(chuàng)巴仁波切所謂的“潛意識的噪音”,而禪修正好幫助我們尋得真正的靜寂。靜寂又可以分成許多不同層次。起初只是噪音的消失,獲得了外在的平靜。然后身體寂然不動。漸漸的才出現(xiàn)心靈的寧靜。然后我們發(fā)現(xiàn)求得這份寂靜的目的是要見證萬事萬物。然后在祈禱和冥思中還有二十多種不同的靜默層次,而深入到超越心理層面的那種無以名之的靜默,才是孕育萬物的那份靜默。進入靜默是一種旅程,自己漸次進入更深遠的禪定境界,直到我們與大虛空融合為止。
受人尊崇的當代基督教神秘主義者貝爾納黛特·羅伯茨,曾經(jīng)當過十年修女,之后她又還俗,成為四個孩子的母親。她在《無我之體驗》(TheExperienceofNoSelf)這本書中,提到自己守靜默戒律的心路歷程。剛開始時她內(nèi)心的恐懼陣陣發(fā)作,到最后整個人浸潤在靜默中,直到內(nèi)心極細微的思緒不斷涌現(xiàn),才將她帶離沉默的擁抱。然而某天,當她獨自坐在大教堂里,愕然發(fā)現(xiàn)靜默能帶領(lǐng)人進入何等深邃的境界。這些經(jīng)驗是一連串過程里最初始的部分,并把她領(lǐng)進空無和舍離的境界,直到她的生命本身與完整的大我聯(lián)結(jié)在一起。以下是她對此開悟過程的敘述:
一片巨大的靜默再度涌來……但這次并沒有伴隨著動作。我離開大教堂時,整個人輕飄飄的,像在風中翻飛的羽毛……置身外界令我感到難以適應(yīng),因為我不斷陷入那種大靜寂之中。但隨著日子過去,我又能如往昔般生活時,我注意到生命失去了某樣?xùn)|西,但又說不出來……我對圣約翰的文章很難解釋,翻遍圖書館也找不到合理的闡釋。直到那天回家,我沿路走著,眼前是大片河谷和山丘的全景,這時我才開始向內(nèi)省視自我。我所見到的內(nèi)在光景令我停下腳步。我那不再是平日習以為常的自我中心,只見到一片虛空和混沌;乍見此景的瞬間,內(nèi)心涌起一陣平靜的喜悅。我終于明白自己失去的是什么了——就是我的自我。
在生理上我感到如釋重負;那感覺真是自在。我俯視雙腳以確定自己不是踏在云端。之后我思索圣約翰的體驗——“如今不是我自己,基督已住在我心里”——因此我雖然內(nèi)在虛空混沌,卻沒有人占據(jù)我的位置。我堅信基督就是喜悅、虛空的化身。
他正是這份遺留給人類的體驗的極致表現(xiàn)。接下來的好幾天,我懷抱著這份至樂行走于世間……如今再也沒有我的,一切都只是它的。
另一位老師則是在剛踏上靈修之路時,就意外體悟了空性。在那次悟道的經(jīng)驗之后,他又花了三十年時間接受佛教的禪修,以了解并整合他當初的體驗。
事情發(fā)生于我靈修生命開始之際。我已參加過幾次禪修課程,耗費了許多光陰于思索和懷疑,如今我只是在沉寂中靜靜躺著休息。我的意識在最澄澈、開放的狀態(tài)。它生氣勃勃,充滿了能量,但卻又寂然不動。我從不了解自己可以在靈臺清明與身心之間保持如此美妙的平衡。我拿起一本老舊的佛教典籍,讀了一些經(jīng)句。
過去我所理解的整個世界隨之豁然開朗。我說不清生命中還存留些什么,因為這其中已經(jīng)沒有自我的存在。而在自我感存在之前,那個東西本來就在這兒了。我當下了然于心:這世界原本就無我,而任何的我只是一種幻象。我們的存在就像夢或一場心識幻化的游戲,它是虛幻不實的。后來我才漸漸回到了現(xiàn)實,但此時我的許多感官覺受都已經(jīng)完全改變。我不知道今后自己應(yīng)該如何生活。后來的幾個星期里,我整個心靈處于輕盈、受到震撼的夢幻狀態(tài),這時我只能靠著四處游走緩和心理的沖擊。
不論我們內(nèi)心是處于孤寂,還是因神圣的事物而籠罩于激越的光暈中,抑或是進入甚深禪定或隱修于山林之間,空性之門都可能向我們顯現(xiàn)。只要我們留心傾聽這份神秘的召喚,那么,心靈就能完全敞開,直接面對這個孕育世間萬物的空性經(jīng)驗。
道家稱此為圣聞,意即這并非能憑借智性理解,讓自己所有的感官都敞開和放空,以心靈來傾聽,才能夠了悟空性之精髓。唯有到達這個境界,我們才能借助身體所有機能的空性,以全身感官的五蘊和六識來傾聽并且了解世界的本來面目,而這些真理絕不可能單靠用耳朵或心靈去傾聽就能獲得。
科學家牛頓(IsaacNewton)對這道理有深刻認識。他寫道:
我只是個在海邊玩沙的小孩子,眼前所見是那遼闊無限的真理海洋,正等我去發(fā)掘其真相。
對于那穿越空性之門的孩子來說,他雖見到那片廣大的未知世界,內(nèi)心卻并不感到驚懼,因為那正是他喜悅的泉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