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則故事是關于在山間修行的道家隱士的,幽默地傳達了我們的永恒與神圣合而為一的訊息。官員代表決定要去拜訪這位隱士并請教他的看法。他們在未知會對方的情況下突然造訪,發(fā)現(xiàn)隱士竟一絲不掛,都感到困窘萬分。“你在茅屋里靜坐為什么連條褲子都沒穿?”他們質問道。“這天地就是我的家,”隱士回答,“而這個小房間就是我的褲子。我倒是想知道,你們這些人跑到我褲子里干什么?”
這是我們直覺上都已明白的真理。在艾麗斯·沃克(AliceWalker)小說中一個角色是這樣的:
某天我靜靜坐著,自覺像個沒有母親的小孩,而我也的確是個孤兒。突然間心中生起個念頭:我是萬物的一部分,我跟它們是密不可分的。我明白如果自己砍伐一棵樹,我的手臂也會疼痛流血。我又哭又笑,在屋子里團團轉。我明白開悟的滋味是什么了。事實上,當它發(fā)生時,你不可能無所覺察。
這世界就是我們的家。我們知道自己所呼吸的空氣是與森林里的橡樹或冷杉共享的,我們所飲用的水是空中浮云凝結成雨水落到地面,最后才進入我們身體的。我們所擁有的事物和構成自己的一切,都是上帝賜給我們的禮物。我們的身體與心靈不能分離。因為瞥見了永恒實相從而喚醒我們本自具足的大悲心和正義感,我們學會如何善待其他生命。喚醒內心永恒的覺知,讓我們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就是與山川草木同為一體。
這種完全覺醒的經(jīng)驗稱之為見性——初識開悟的滋味。我們每個人都可能體驗到證悟,這經(jīng)驗能讓我們憶起自己的真實身份,我們需要做的事情只是學會放下。某位歐洲禪學大師的開悟經(jīng)驗發(fā)生于三十七歲。他之所以踏上靈修之路,部分原因是他想逃離家庭的痛苦和混亂,另一個原因是他想讓自己融進更遼闊的實相之中,他明白這是可能的。他所受的靈修訓練并不局限于傳統(tǒng)的禪修,而是包括夢的解析(dreamwork)、心靈療愈和咨商治療,這些都有助于他解開內心的糾結,釋放過去所累積的悲傷和防御性情緒。在這段尋求治療的時間里,他仍繼續(xù)打坐。
我的首次開悟經(jīng)驗發(fā)生于一次禪七,這時我已經(jīng)歷了九年的心理治療和密集的禪修。然而,仿佛一切已準備妥當,心靈開始凈化——我已成熟了。某天夜里我夢見一座圣山,在山腳下有古代圣哲的神龕。我知道只有極少數(shù)人能窺見此殊勝情景。在夢里面,我邊爬山邊舔著一個巨大的冰淇淋甜筒,全世界的小孩都從那山頂溜下。孩子們都高興地爭先恐后地來到這個世間。我手握著冰淇淋甜筒,還不??┛┬?。
夢里的人唯有歡笑、純真——這跟我實際生活中的童年真是有天壤之別。這情景仿佛開啟了我內在的某些契機。
做了這個夢之后不久,我就去參加春季禪修營。我記得當時曾感受到一種深沉、純凈的冥思體驗,正欲發(fā)現(xiàn)自己長久以來所追尋的;但我很明白不能執(zhí)迷于禪悅中,必須繼續(xù)精進。然后,在進入第四天時,我內心陷入極度的混亂,而我思索著,“嗯?我弄錯了。”但我決定不使用意志力來快刀斬亂麻,以求恢復心靈的光明純凈,我讓自己全心全意去擁抱這些混亂。然后,我的身體、心靈和世界整個展開來。那感覺就像有一波大浪向我席卷而來。我內心充滿喜悅和寧靜澄澈之感。那是一種既空靈又盈滿,似寒冬又如暖春的混雜感受。我自覺能了悟所有事情。
這情況持續(xù)了好幾天,好幾個星期。我記得在禪修的某天午后,其他成員都疲累不堪全身僵硬,我內心卻喜樂盈滿。我們去拜見禪學大師,他總拋出難以參透的問題,而我只是會心一笑,對自己說道,“噢,我知道答案是什么。”但我只是不動地坐著。體內凝聚的能量愈來愈旺盛。最后我進去見大師,他問我一則最古老的禪門公案,并以一個小手勢強調語氣。他這個動作讓整個房間都消失了。所有東西都消失不見——風、星星以及屋外的狗,我們全都隱沒到同樣的大虛空里面,那里頭什么都沒有卻又一切具足。我感到驚奇不已且大笑不停。我明白了老師的心思,我清楚這世界悠長的年紀。我的身體變得透明起來,我的律動跟天地的步調一致。
這個經(jīng)驗之后,生命是如此歡欣,朝氣蓬勃,我內在最深沉的恐懼也被沖刷一空,它們就這么消失了,我終于真正地活在人間了。外表上我微笑如昔,但這份經(jīng)驗還是非常特異。我并未告訴其他同修發(fā)生在我身上的事,因為我知道人家可能會感到挫折。我因而理解這世界上令人痛苦的局限性,即使是面對偉大的心胸,也得完全尊重這種與生俱來的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