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晴陌約姚玉玲逛街，沒接蕭凌暉的電話。

姚玉玲問起他倆的近況以示關(guān)心，晴陌只說了兩個字：“朋友。”

“什么時候又回到朋友了？不對，你們應(yīng)該從沒朋友過才是?！?

晴陌將原委略述，姚玉玲沉默了很久，才感嘆一句：“你是另一個人的替代品，也會有一個人是你的替代品，曾經(jīng)或者以后，遭遇你現(xiàn)在的這份心情?！?

“玉玲……”

“你至少還有一個不做替代品的選擇?！?

晴陌知道她說的是文華。就算不是蕭凌暉，之后交往的任何一個男人，都不可能在感情上一片空白。

只有文華，那時候雙方都是初戀。

可是，她不能回頭。姚玉玲越是真心撮合他們，越表明她心里還記掛著文華，她就越不能回頭。

晚上回到公寓，晴陌洗了一堆衣服，又將房間打掃了個遍。白天逛街買了好多衣服，姚玉玲還很詫異，因為晴陌上班要穿職業(yè)裝，工作時間又長，所以平時衣服買得少，這一次卻是大買特買。

真是感情工作兩失意。幾百萬的貪污金額，不知最后會有什么結(jié)果，身為上司的她，會有什么樣的牽連處罰？或許就這么下崗了，不用再穿職業(yè)裝，不用再將頭發(fā)盤得干干凈凈，冬天不用穿絲襪西裝裙……休閑或者淑女，從此她可以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

打開電腦，QQ跳出若干“五一”問候?？纯磿r間，已是五月底了，回復都顯得沒有誠意。

上網(wǎng)瀏覽，到處看看，沒什么好消遣的。沒有好看的電視，沒有好看的電影，沒有好看的小說。晴陌將QQ設(shè)置為上線，無聊時候她總這樣，上線表示接受聊天，隱身時假裝不在線，對任何人都置之不理。

久不上Q，聊者寥寥。本就多是現(xiàn)實中的熟人，碰到了先是問候，三句之內(nèi)必會關(guān)心起她的個人問題來，最后又都會勸幾句“要求別太高，過得去就行”之類的話，讓晴陌想有聊天興致也難。

晴陌沒聊幾句，心里就有些膩煩，和那幾人說了句再見，正待關(guān)Q，忽然一個熟悉的頭像動了起來，是“君子是匪”。

網(wǎng)上認識這么多年，雖未謀面，還是覺得很親切熟悉的。有時候想，或許見了面再不可能像現(xiàn)在這樣單純了。

君子是匪：難得看到你上線。

陌上花開：今天剛好沒事有閑，沒想到你也在，巧（笑臉）。

君子是匪：專門候著的。

陌上花開：你不會等著我的五一祝?；貜桶?？

君子是匪發(fā)過來一個笑臉。

陌上花開：看來是真的了！怎么辦，馬上六一了，我還是祝你兒童節(jié)快樂吧！

君子是匪：……我明年三十……

陌上花開：我去年三十，不帶你這樣刺激打擊人的，真不厚道！

君子是匪：我記得你以前總說，要在三十歲之前把自己嫁掉。

陌上花開：好吧，你說你三十歲前要把你的神仙姐姐娶回家，還有半年，我等著你的請?zhí)撸?

君子是匪：是三十歲，不是三十歲前。

陌上花開：呃？

君子是匪：所以還有一年半的時間。

陌上花開：………………

晴陌連發(fā)三個省略號之后，想了一下，又問一句：小匪，男人是不是都有初戀情節(jié)？

君子是匪：怎么說？

晴陌盯著電腦屏幕猶豫。她與“君子是匪”在現(xiàn)實中并無交集，說些困擾的事應(yīng)該無妨吧。不用面對面開口，又可以少許多尷尬，遂將原本加以修飾模糊說了個明白。

沒想到“君子是匪”聽了后給了晴陌肯定的答案。

晴陌心里還是有些失落與難過的。雖然此前姚玉玲也說過，但同樣的答案從一個男人口中說出，似乎再沒有了推翻的余地。

蕭凌暉心里的烙印，她不愿去填補，也沒信心能填補。這樣的愛情，或者婚姻，會是她想要的嗎？

君子是匪：其實，要看你有多愛他了。

陌上花開：愛？問一個三十一歲的女人愛情的力量，你不覺得這問題可笑嗎？

生活可不只是愛情而已，過日子最不缺的就是愛情。見過有愛情過不下去的，沒見過沒愛情就不過日子的。

愛情只是生活的點睛品。

君子是匪：既如此，你又為何計較是影子，還是替代品？

多犀利啊，晴陌想。一直以來都感覺“君子是匪”有超越他年齡的成熟、簡練與犀利，初在網(wǎng)上認識時，他還只是高中生呢?？墒窃趺椿卮?，人心都是不知足的，她對愛情還是有期待的。

君子是匪：你如果覺得有愛情才有婚姻，就不該給愛情附加這么多客觀條件。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有些遺憾源于當事人的主觀性，或許在別人眼里并不是美中不足。

陌上花開：比如？

君子是匪：比如年齡的差距。

陌上花開：安啦，我真的很能理解你們姐弟戀的，包括同性戀，我心里也沒任何歧視。純粹是個人喜好問題，不可強求，不可強求……

晴陌近來諸事不順。

陳姍的事處理結(jié)果還沒下來，下午會開到一半又接到樂媽媽的電話，說是樂爸爸送醫(yī)院了。電話里一時也說不清，樂媽媽一徑說“你快來你快來”，夾著救護車特有的汽笛聲，晴陌的心提得老高，哪還顧得上會不會議，交代了一聲，急急往醫(yī)院趕。

第一時間趕到，醫(yī)院里根本沒車位，晴陌把車直接往馬路邊一停，人就往急診室沖。

急診室晴陌幾年前來過一次，那時候樂爸爸突然暈倒，送進醫(yī)院才知是心梗急發(fā)。所幸當時情況不是特別嚴重，在醫(yī)生的建議下做了心脈支架手術(shù)后，這幾年一直沒有復發(fā)。

沒想到今天下午好好的在家休息，樂爸爸又暈倒了。晴陌穿著職業(yè)裝小跑著找到六神無主來來回回不停踱步的樂媽媽，腿都有些發(fā)軟，心也狂跳。

樂媽媽看到晴陌，拉著她的手，眼眶一下子就濕了，開口就問：“要不要通知你爺爺奶奶，還有姑媽他們？”

“媽，沒事的，一定沒事的。爺爺奶奶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知道了非嚇暈過去不可，晚些我們再通知他們?！?

“也對，也對……”

“我們等醫(yī)生出來，到時候看情況，醫(yī)生也會給我們最好的建議的。爸這幾年身體一直不錯，不會有大問題的，媽你別想得太可怕?！?

畢竟三十一歲了，雖未婚嫁，但這種時候晴陌還是給了母親極大的安慰與勇氣。

一系列的心梗急發(fā)搶救之后，樂爸爸脫離了危險，情況還算穩(wěn)定，轉(zhuǎn)到心內(nèi)科，送進了重癥監(jiān)護病房。

晴陌沒想到的是，會在心內(nèi)科看到蕭凌暉。

她一直記得他是第一醫(yī)院的外科醫(yī)生，沒想到會在心內(nèi)科看到他，而且年紀輕輕的已是副主任醫(yī)師。

“之前的支架倒了，一根血管多處堵塞，再用支架，數(shù)量多、效果差，不知能挨幾年，建議采用搭橋，安排明天手術(shù)，你們考慮一下?！笔捔钑熆吹角缒?，也意外了下。她一身干練的職業(yè)裝，長發(fā)綰得光潔，一絲一縷都不曾落下，描眉點唇，只是最最簡單最最基本的妝容，看得出是匆匆趕來，一臉的焦慮疲憊。

他看著她，心里升起一抹心疼。

晴陌心里緊張父親，也顧不上與蕭凌暉之前的別扭，聞言幾乎驚跳起來：“搭橋？”

心臟搭橋是一個大手術(shù)，危險性高，樂爸爸的情況竟然這么嚴重了？這應(yīng)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她卻一直不知，是因為樂爸爸為免她們擔心一直瞞著撐著，還是因為她鮮少回家？

她只顧著她的感受，覺得每次回去都要聽幾個小時的相親結(jié)婚嘮叨，久了就覺得不耐，于是經(jīng)常拿工作太忙作不回家的借口。其實開車也就半小時，又哪里能忙成這樣？

如今想來，真是大不孝！

“謝謝，我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別太擔心，不會有事的?！?

晴陽回去和樂媽媽商量。樂爸爸躺在重癥監(jiān)護病房里，她們只能隔著窗戶遠遠地看。

樂媽媽的眼眶又紅了起來，晴陌強撐堅強，與她商量手術(shù)的事。這里雖然是市一院，以心腦兩科聞名，不過對于心臟搭橋手術(shù)，似乎不遠的S市更專業(yè)更好。為了安全起見，晴陌建議咨詢了醫(yī)生之后轉(zhuǎn)院去S市。

樂媽媽卻拉著她的手問：“他就是蕭醫(yī)生吧？”

心內(nèi)科根本沒有空床位，而且手術(shù)排期不短，若不是那位年輕住院醫(yī)師認識晴陌，安排好了一切，又哪能這么順利？她留意看了他白大褂上的名字牌，蕭凌暉，雖然第一次看到這個名字，但想應(yīng)該就是與女兒相親戀愛的蕭醫(yī)生沒錯，只是不知他怎么從外科轉(zhuǎn)到了心內(nèi)科，也算是緣分了。

晴陌猶豫了下，點頭。

周末發(fā)生了“朋友”事件，樂媽媽不知她正站在分手的十字路口，可是眼下這種時候，晴陌不知該怎么跟樂媽媽解釋，也覺得不是解釋的最佳時機。

“S市的醫(yī)院是好，可是里面沒個認識的熟人，只怕醫(yī)生們不上心，還是留在這里吧?！?

“媽，不管有沒有熟人，醫(yī)生面對病人，哪有上不上心之說？”

“總是不一樣的。你知道現(xiàn)在醫(yī)院的床位有多緊張？我們轉(zhuǎn)去S市，說不定光是個床位也要等幾天，一路舟車勞頓的，你爸爸的身體撐不住怎么辦？”

這話說中了晴陌的心思。

“這里有蕭醫(yī)生在，凡事都有個照應(yīng)。能住在這里，這么快安排好手術(shù)的事，也都是他幫的忙?！?

恰蕭凌暉拿了兩罐飲料過來。已是六月天，晴陌急急過來出了一身的汗，進了醫(yī)院雖然涼快，但她心心念念都是樂爸爸的身體，直到此刻看到飲料才感覺到自己早已口渴。

樂媽媽看到蕭凌暉，一邊忙迎上前，一邊埋怨女兒：“我們陌陌左右不放心，說要轉(zhuǎn)院去S市，蕭醫(yī)生你趕緊跟她說說，好讓她放心?！?

既是女兒的男朋友，拍拖半年有余，這時候樂媽媽也不客氣不見外了。

“我們醫(yī)院對這類手術(shù)也能很順利地完成，不比S市差?！爆F(xiàn)在不是十年前了，這項手術(shù)的技術(shù)已經(jīng)成熟，不過手術(shù)的危險性還是客觀存在著。

“是啊是啊，都快一家人了，蕭醫(yī)生怎么會害我們？”樂媽媽一把拉過晴陌，下決定，“我們都不如蕭醫(yī)生內(nèi)行，還是交給蕭醫(yī)生處理吧。”

“媽，蕭醫(yī)生和我只是普通朋友?！弊罱l(fā)生了太多事，感情、事業(yè)、家庭，晴陌真是又累又難過，這時候見樂媽媽儼然將蕭凌暉當成了準女婿，堂而皇之請他幫忙讓他定奪，終于忍不住說出了真相，說完又低頭對蕭凌暉道了聲，“不好意思，你別見怪，也別當真?！?

“陌陌……”說話的是樂媽媽。

“我等下跟你解釋?！鼻缒罢f完，看一眼蕭凌暉，示意他到一旁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