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苦茶庵主——周作人(2)

大師-大學(xué) 作者:劉克選


反映其“和尚”志趣的,則是周作人原題為《二十三年一月十三日偶作牛山體》后給林語堂在《人間世》登出來的兩首打油詩《知堂五十自壽詩》:

(一)

前世出家今在家,不將袍子換袈裟。

街頭終日聽談鬼,窗下通年學(xué)畫蛇。

老去無端玩骨董,閑來隨分種胡麻。

旁人若問其中意,且到寒齋吃苦茶。

(二)

半是儒家半釋家,光頭更不著袈裟。

中年意趣窗前草,外道生涯洞里蛇。

徒羨低頭咬大蒜,未妨拍桌拾芝麻。

談狐說鬼尋常事,只欠工夫吃講茶。

此兩詩登出后,名人奉和的很多,不外是吹捧,后來也引起許多人的批評。在1934年4月至5月間魯迅給曹聚仁和楊霽云的兩封信中,對周作人這兩首詩發(fā)表了他自己的看法。這里把其中給曹聚仁的信抄錄如下:“周作人自壽詩,誠有諷世之意,然此種微辭,已為今之青年所不慷,群公相和,則多近于肉麻,于是火上添油,遂成眾矢之的,而不作此等攻擊文字,此外近日亦無可言。此亦‘古已有之’,文人美女,必負(fù)亡國之責(zé),近似亦有人覺國之將亡,已在卸責(zé)于清流或輿論矣。”

《魯迅書簡》出版后,周作人看見魯迅這兩封信,認(rèn)為“批評最為適當(dāng)?shù)?,乃是魯迅的兩封信”??梢婔斞傅呐u,可作周作人兩詩的正解。知弟莫如兄,此事也是一段不可多得的士林佳話。

周作人和周樹人是同胞兄弟,兄弟倆從小一起玩耍學(xué)習(xí),非常親密融洽。魯迅在南京江南水師學(xué)堂讀書的時候,周作人還在紹興老屋,他常常買了新書寄回家給弟弟看,對時事有什么看法,也寫信與弟弟交流,后來到杭州讀書,到東京留學(xué),有了好書又寄往南京水師學(xué)堂,因?yàn)榈艿芤呀?jīng)在那里讀書了。再后來他又把弟弟接去東京,等到周作人夫婦在東京的生活僅靠公費(fèi)不能維持了,魯迅又回國來謀事,給弟弟補(bǔ)貼。魯迅是長兄,長兄比父,除了生活上處處照顧周作人,還要幫忙看稿、修改、抄錄。周作人自己說:“我在北大教書的講義,給《新青年》翻譯的小說,也是如此,他總叫起草了先給他看一看,又說你要去上課,晚上我給你抄了吧。”《嘎劍生雜記》里有這樣一段文字:“斜日將墮之時,暝色逼人,四顧滿目非故鄉(xiāng)之人,細(xì)聆滿耳皆異鄉(xiāng)之語,一念及家鄉(xiāng)萬里,老親弱弟必時時相語,謂今當(dāng)至某處矣,此時真當(dāng)柔腸欲斷,涕不可抑?!比藗冃哪恐心莻€“荷戟獨(dú)彷徨”的硬漢子魯迅,想念母親和弟弟時原來這樣的充滿柔情。

可就是這樣的一對骨肉親兄弟,最后卻鬧到徹底決絕的地步。1923年的7月18日,周作人交給魯迅一封信:“魯迅先生:我昨日才知道——但過去的事不必再說了。我不是基督徒,卻幸而尚能擔(dān)受得起,也不想責(zé)難——大家都是可憐的人間,我以前的薔薇的夢原來都是虛幻,現(xiàn)在所見的或者才是真的人生。我想訂正我的思想,重新入新的生活。以后請不要再到后邊的院子里來,沒有別的話。愿你安心,自重。七月十八日,作人?!彪S后,魯迅搬出八道灣周宅,住到磚塔胡同。1924年6月11日,魯迅日記寫道:“……下午往八道灣宅取書及什器,比進(jìn)西廂,啟孟及其妻突出罵詈毆打,又以電話招重久及張鳳舉、徐耀辰來,其妻向之述我罪狀,多穢語,凡捏造未圓處,則啟孟救正之。然后取書、器而出。”據(jù)說當(dāng)時周作人拿起一尺高的獅形銅香爐向魯迅頭上打去,幸虧別人接住,才不致?lián)糁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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