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馳出隧道,天空明顯暗下來,天地間是一種枯草般沒有光澤的灰黃。這種奇異之色讓人覺得自己正活動在一張被濾色鏡處理過的舊照片里。沒有人講話,我不由閉上了眼睛,想安下神來,想一想與鄉(xiāng)干部見面時的發(fā)言。剛閉上眼睛,卻猛然大吃一驚:剛才的老太婆根本沒有臉孔。
她的頭發(fā)高懸在衣領(lǐng)上方,在應(yīng)該生長臉孔的地方,竟是一張飄蕩的麻袋片。
一個沒有臉孔的人.
一個沒有臉孔的人,又怎么能露出讓人動心的笑容呢?我連忙回轉(zhuǎn)身去,隧道里空無一人。
根本沒有什么老太婆!我拼命地眨著眼睛,仍然看不到任何人影。
我大叫一聲,停下來.幾乎就在汽車剎住的一剎那,夕培廠里的爆炸聲響了起來。
其實爆炸聲并不太響,象一個人在車上放了一個響屁。但一團煙霧迅速地穿過火光,騰空而起,讓每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好象是夕培廠里。司機小崔說道,還閃了一道紅光。小崔說。
小崔的話使老太婆那張麻袋片面孔再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面孔空無一物,但老太婆唇邊的一粒紅痣?yún)s艷如朱砂,活靈活現(xiàn)。現(xiàn)在,那顆紅痣光亮飽滿,轟隆一聲,爆炸開來的,紅光一閃。
你好象在說爆炸。史建國說道。
小崔說,是爆炸。小崔在部隊里蹲過,他說這話的腔調(diào)似有一種敢于負責任的果敢。但聽上去,話里依然夾著一種畏縮,好象怕摔壞了主人珍貴的收藏而擔心受罰一樣。這讓我覺得,小崔有些怕史建國。
史建國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你不要跟我講你老山前線的故事了。他轉(zhuǎn)過身來對我和李良說,今天五點鐘的歡迎會開不成了。
我趕緊說,不開了不開了,趕快到現(xiàn)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