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建國說，你連辛店河都不曉得你不好算當(dāng)?shù)厝恕Ｎ覜]有接他的話，但突然意識到，自己與這條熟悉的陌生河流天生有著一種宿命式的聯(lián)系，我早晚必然屬于這里！

茫茫的雨天下，我弄不清是辛店河在等我，還是我等候了這條河已經(jīng)多時。這種感覺，讓我在感慨之余茫然無知。

辛店河因為不時地布滿水花生而顯得一望無際，讓人無法準(zhǔn)確估計水深。往往一夜之間，水面上會長滿水花生。水花生也叫水葫蘆，充滿了永不枯竭的生命，不知疲倦地繁殖。你割得越多，它長得越快。我貪婪地盯著窗外，對它忽然有了一種奇異的著迷。

我們沿河行進(jìn)，馬上要路過日本人時代修造的那座鐵路橋了。

史建國說鐵路橋的欄桿上，當(dāng)年掛過游擊隊員的腦袋。我知道這座鐵路橋，但車過橋頭，脖子上還是猛然一陣冰涼，一摸，頸根上竟然濕漉漉的。一抬頭，猛然看見滴血的頭顱撲面而來，那些無神而碩大的眼睛象魚眼烏珠一樣爆裂而出……車子在我驚異之際轟然進(jìn)入隧道，車內(nèi)一片靜止的漆黑，車內(nèi)的人突然停止了說話。

車內(nèi)，這時候響起了的篤的篤的滴水聲，我想總不會是橋上的那些人頭還在滴血吧。脖子冰冷的感覺猛然彌漫開來，黑暗中直感到心驚肉跳。

司機(jī)小崔在隧道里開了燈，但四周卻顯得更黑了，我覺得汽車在這個鐵路橋里走不出去似的搖搖晃晃起來。我想問小崔，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小崔長相奇異，面孔特別長，五官也顯不出什么凹凸，象一顆連皮的冬瓜。他臉無表情，神色呆板，頸根也特別長，開車的時候，頭一直頂?shù)搅似嚨捻斉钌稀?/p>

車內(nèi)流星閃過一般，不知從那里掃過一束光亮。這時我看見了，路邊上站著一個老太婆。她佝僂著身體，正朝我揮手。我無法看清她的面孔，卻可以從她深如黑洞的嘴型上看出她腐爛得燦爛的笑意。我不覺揚(yáng)了揚(yáng)手，算作對老太婆友好的表示，心里陡然涌出了初為父母官的莊重儀式感。我想今后到工廠去，到會場去，到農(nóng)民家里去，可能都要這樣揮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