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登舞臺
我到巴黎的最初幾年,只和西班牙人來往,沒怎么聽說過超現實主義。一天夜里,我路過“丁香園”咖啡館,見到地上有碎玻璃。原來在為拉施爾德夫人舉辦的晚宴上,兩個超現實主義者一一記不清是誰了一一羞辱并打了她,引起全場大亂。
其實開始時,超現實主義并未引起我的興趣。我曾寫過十幾頁長的一部劇作,簡單地稱之為“哈姆雷特”,我們自己在“塞萊克特”的地下室里排演了它。那是我作為導演邁出的最初步伐。
1926年末,出現一個極好的機會。埃爾南多·比涅斯是著名鋼琴家里卡多·比涅斯的侄子,后者認識埃里克·薩蒂。
當時在阿姆斯特有兩個歐洲最好的大樂團。第一個樂團剛剛成功地演奏了斯特拉文斯基的《一個士兵的故事》,第二個樂團由偉大的門格爾伯格任指揮,為了與對手競爭,他們準備在音樂會的最后演奏曼努埃爾·德·法亞的《蜂王佩德羅組曲》,這是受《堂·吉訶德》中的一段情節(jié)啟發(fā)而創(chuàng)作的一部較短的作品,他們當時正在尋找舞臺執(zhí)導。
里卡多·比涅斯認識了門格爾伯格。由于我排過“哈姆雷特''而受到推薦,說實話,此事不值一提。最后他們請我作舞臺指導,我接受了。
我要和享有世界盛譽的樂隊指揮及一些著名的歌唱家一起工作。我們在巴黎埃爾南多家中排練了十五天?!苯M曲“實際是關于一個耍木偶人的小戲劇,按理說它的所有的角色都是由歌唱演員配音的木偶。我變通了一下,在蜂王佩德羅的演出中用了四個戴面具的真人,并且不時插入表演,由樂池中的歌手為其配音。當然,我把這幾個角色--不出聲的角色--給了我的朋友們。佩那多扮演客店主人,我的表兄弟拉法埃爾·紹拉飾演堂·吉訶德,另一個畫家科西奧也得到一個角色。
我們在阿姆斯特丹演了三四場,全都滿座。第一天晚上,我忘了準備燈光,結果什么也看不清。在一位電器工程師的幫助下,忙碌了好幾個小時,我為第二場演出布置好所有的設備,使之正常進行。
此后我沒再導演過戲劇,在這之后很久的1960年,我在墨西哥導演了一次。這次的作品是根據索里亞的不朽之作《唐·璜·特諾里奧》,用八天時間寫出的,在我看來還比較完美。全劇以升入天堂告終,因為在決斗中死去的唐·璜在”堂娜·伊內斯“的愛情感召下拯救了自己的靈魂。
演出很傳統(tǒng),和我們在大學生公寓時的滑稽模仿完全不同。像西班牙的傳統(tǒng)一樣,在墨西哥萬圣節(jié)期間演了三場,十分成功。因為觀眾甚多,還擠碎了劇院的玻璃。演出中路易斯·阿爾科里薩扮演唐·璜,我保留了我的角色,扮演他的父親”堂·迭戈“。由于我耳聾,沒能跟上劇情。我心不在焉地玩弄著手套,阿爾科里薩不得不改變他的表演動作,過來抓住我的肘部,讓我入戲。
拍電影
自從來到巴黎,我看電影的次數比在馬德里多多了,甚至一天看三場。早晨,靠朋友給的報界通行證,我去”瓦格朗“大廳附近的一個地方看私人放映的美國電影,下午,到街區(qū)影院看電影,晚上又去”老鴿棚“或去”于蘇林藝術影院“。
我用報界通行證并不完全是非法。由于塞爾沃斯幫助,我為《藝術手冊》的”飛葉“寫評論文章還往馬德里寄過幾篇文章。我寫過阿道夫·芒露、巴斯特·基登及斯特勞亨的《貪婪》。
給我印象最深的和最難忘的影片是《戰(zhàn)艦波將金號》。從影院出來--影院在阿萊西亞區(qū)的一條街--我們簡直想筑個街壘,警察不得不干預。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一直認為這部影片是電影史上最好的一部。現在我說不清了。
我也很欣賞派帕斯特的影片,還有茂瑙的《最卑賤的人》,特別是弗里茨·朗的影片。
當看了《疲倦的死》之后,我清楚地知道我想拍電影。我感興趣的不是里面那三個故事,而是中間的一段,那個戴黑帽子的人來到佛蘭德村莊--我立即悟出他指的是死神,還有墓地的場面。片中的某種東西深深打動了我,啟迪了我的生活。這種感覺在看了弗里茨·朗的《尼伯龍根之歌》和《大都會》等影片后更強烈。
拍電影。但是,怎么拍?我,一個西班牙人,業(yè)余評論家,并沒有所謂的門路。
離開馬德里之前,我已知曉讓·愛浦斯坦的大名,他為《新精神》寫文章。這位俄裔導演和阿貝爾·格朗斯及馬塞爾·勒爾比是法國電影界最杰出的人物。我得知他與一位俄國移民演員和一位我已不記得名字的法國演員合作,剛建立了一個演員學校。
我立即前往報名。除我之外,幾乎所有的學生都是白俄移民。在前兩三個星期里,我參加了即興表演練習。愛浦斯坦給我們出題,例如:“你們是一群死囚,在被處決的前夜?!彼屢粋€人表現悲哀絕望,讓另一個狂傲不羈。我們都盡其所能地進行表演。
愛浦斯坦讓最好的學生在他的影片里演些小角色。當我入學時,他正在完成《羅貝爾·馬蓋爾的歷險》,無法讓我參加了。當他完成這部影片后,一天我乘車來到蒙特耶一蘇一布瓦的“信天翁”制片廠。我知道他在這兒籌拍另一部影片《莫普拉》。他接待
了我,我對他說:“您瞧,我知道您要拍一部片子,我對電影很感興趣,不過技術方面卻一竅不通。可能我對您沒多大用處,但我不要您的工錢。讓我來清理布景,給您買東西,干什么都行?!彼粝挛伊恕?
拍攝《莫普拉》(在巴黎及羅莫朗丹和夏多霍)是我第一次從影經歷。在這部影片中我什么都干,還扮過陣亡者。在一個戰(zhàn)爭場面里,我扮演路易十五(或路易十四)時期的憲兵,他在墻上中彈,要從三米高的地方摔下來。盡管他們在地上鋪了床墊以減緩沖力,但我還是受傷了。
拍攝期間,我與男演員莫里斯·舒爾茨及女演員桑德拉·米洛瓦諾夫結下友誼,我對當時毫無了解的攝影機倍感興趣。攝影師阿爾伯特·杜維爾熱獨自工作,沒有助手。他得自己扛機器、試鏡頭。他總是以同樣的節(jié)奏搖動攝影機的手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