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弟弟和興奮的領(lǐng)主們圍在長桌前,向文書口授著他們的要求,幾個文書正在上等的羊皮紙上記錄這些話。在領(lǐng)主之間不時地爆發(fā)出激烈的爭吵,但很快,他們又達(dá)成了共識。
這一切沒有費多長時間就都完成了,文書將灼熱的火漆滴在這幾份文件上,阿爾伯特率先在文件上面簽下自己的名字,并依次在火漆上印上自己的印章,其他領(lǐng)主跟隨著他一一簽名。他們微笑著,看著這幾份文件,然后轉(zhuǎn)過身,望著馬克西米利安,阿爾伯特帶著快意的笑,對他說:
"我的兄長,請您過來簽字吧。"
在眾人或意味深長、或警覺詭秘的目光中,馬克西米利安站起身。他心灰意冷,腳步沉重得幾乎抬不起來。他走向那張長桌,領(lǐng)主們紛紛側(cè)身,為他讓開一條通道。
馬克西米利安來到桌旁,桌上放著三份一模一樣的文件。這就是和約:一份是給士瓦本的,一份給洛林,還有一份將呈給德意志與羅馬帝國皇帝奧托三世。領(lǐng)主們圍過來,在他身邊和身后等待著。阿爾伯特和他并肩站立,領(lǐng)主中,滕貝格站在馬克西米利安另一側(cè)。
馬克西米利安手扶在光滑而冰冷的桌面上,低頭去看文件。一看到文件的內(nèi)容,雖然心里已有了準(zhǔn)備,他還是大吃一驚。他已經(jīng)決定妥協(xié),但仍不禁失去控制,大聲喊道:
"不行!"
領(lǐng)主們面面相覷,馬克西米利安抬起頭,對著他們瞬間涌上敵意的眼睛,他的心有些發(fā)冷,但仍堅持著說:
"我們決不能向洛林提這樣的要求,這是要把洛林逼入絕境!這條約太卑鄙,如此的厚顏無恥,不僅洛林將成為我們永世的敵人,我們還會被所有的鄰邦唾棄!"
阿爾伯特聽了,嘴角一撇,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冷笑。馬克西米利安不禁向他扭過頭去,正碰上他不加掩飾的輕蔑眼神。聽到馬克西米利安的話,滕貝格立刻暴怒地喊起來:"什么無恥,什么唾棄,那些人,他們只能看著我們眼紅罷了!"
"這樣做,無異于禽獸,天主不會寬恕我們!我作為一個基督徒,不能在這樣冷酷的條約上簽字!"
"哥哥,你太夸張了!戰(zhàn)爭,政治,與每一個人的良知沒關(guān)系。即使有,如果良知可容忍的東西如此之少,那倒毋寧說它是種束縛!洛林仇恨我們,可士瓦本卻得到了利益,對于國家難道就不是一樁符合基督教義的福祉?"
"福祉?這個條約將給士瓦本埋下禍根!"
"伯爵,阿爾伯特王爺說得很對。如果您害怕天主的懲罰,就讓士瓦本大主教為您行贖罪禮,你要行多少次就行多少次。"
滕貝格說道,又把和約朝馬克西米利安面前推了推,他越來越不耐煩,和阿爾伯特一樣,已經(jīng)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您快簽字吧,別讓我們大家等著啦!"
馬克西米利安轉(zhuǎn)過頭來,依然盯著和約,對滕貝格理也不理。他忽然抬手,將和約猛地一拂。三份和約掉落到地板上,眾人驚愕的目光也隨之紛紛墜落。這時,他們聽到士瓦本伯爵強硬的命令:
"重寫!"
大廳里頓時一片嘩然。一個領(lǐng)主高聲喊起來:
"您不能這樣對待我們的要求!"
還有幾個領(lǐng)主也跟著憤然叫道:
"伯爵,您怎么啦,為什么如此侮辱我們!難道士瓦本最高貴的氏族,在您眼里竟比不上洛林的狗崽子?我們跟著您的祖父,跟著您的父親征戰(zhàn)多年,誰沒有為您頭上的鐵王冠流淌過鮮血?我們?yōu)槟蛘痰臅r候,您尚且躺在搖籃里。"
"是啊,還是個小娃兒,記得從瓦爾斯胡特得勝歸來,這幾個老臣挨次把您抱在懷里,您還咬過我的手指頭--剛剛長了幾個牙尖……"
"還說這些干什么,還有什么比少年人的心更狠?男爵啊,年頭久了,我們這些老頭子的嘮叨沒人愛聽啦!"
一直站在滕貝格身后的大貴族維爾霍夫此時擠上前來,他那張白慘慘的尖削的長臉,在半禿的紅頭發(fā)和火狐皮大衣的映襯下越加發(fā)青,他用手指著馬克西米利安,聲色俱厲,訓(xùn)斥般地對他說:
"伯爵,你是我們的首領(lǐng),本該不惜一切為士瓦本奪取土地,擴充實力??赡隳?,卻不怕降低身份,甘心像個洛林的封臣一樣,賣力地替魯?shù)婪蚍磳ξ覀儯∧莻€洛林雜種,身體里面是不明不白的血,又下賤又陰險,昨天談判時他盯著咱們,恨不得把所有的士瓦本貴族都咬死,他恨你,比對別人更恨,那兩只眼睛就像受傷的野狼?,F(xiàn)在他挨了打,不敢明著較勁,就趴在你腳前求你可憐他??梢坏┧辛藙蓬^,他就要第一個撲到你身上,咬住你的脖子。洛林人明明是在利用你,伯爵,快些清醒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