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來把弟弟由拘留改為拘捕
周秉德在西安時,席卷全國的“文化大革命”開始了,讓她始料不及的是,自己的父親也被卷入這場災難的漩渦;更讓她猜不透的是,伯伯在審查父親的報告上,親自將“拘留”兩個字改為“拘捕”。
記者:雖然你們是周恩來的親戚,“文革”中您父親還是未能幸免于難。據(jù)說有人檢舉您父親參加了一個反革命的聚餐會,并被拘留、審查長達7年半。
追尋父親的足跡
——采訪毛澤東的兒媳邵華
采訪時間 2004年4月
采訪地點 北 京
采訪對象 邵 華 毛澤東的二兒媳、毛岸青的夫人
采訪記者 董雅麗
邵華,毛澤東的二兒媳,少年時便常常伴在毛澤東的左右。2001年,她出版了散文集《毛澤東之路——追尋父親的足跡》,60篇文字記述著她對父親的回憶和懷念。2004年4月,邵華接受了我們的采訪。
毛澤東,當他在中國革命中艱難前行時,他的家庭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6個小兒女或夭折或失散,6位至親的人獻出了生命。邵華講述著關(guān)于這個偉人家庭的風雨往事,帶我們走入毛澤東的情感世界。
童年:悲苦的記憶碎片
邵華,并不姓邵。光環(huán)之下眾所周知她是毛澤東的兒媳,但鮮為人知的是毛澤東的另一個兒媳劉思齊卻是她同母異父的姐姐,更鮮為人知的是她與眾不同的傳奇身世。
記者:眾所周知,您是毛澤東的兒媳。聽說您出生在一個革命家庭,您母親張文秋是1924年的老黨員,您父親陳振亞是平江起義跟著彭德懷上過井岡山的老紅軍,走過長征路,曾經(jīng)被敵人炸斷過一條腿……聽說您在剛剛咿呀學語時,就和父母一起輾轉(zhuǎn)奔波,被投進監(jiān)獄,還經(jīng)歷了親人離散、父親被殺等種種刻骨銘心的痛楚……能具體談談您的身世嗎?
邵華:我母親參加過1919年的五四運動,后來在董必武、陳潭秋,還有惲代英這幾位老師的引導下,走上了革命道路,并且也找到了革命和愛情的伴侶,生了一個女兒,就是我的同母異父的姐姐劉思齊,后來改名劉松林。但不幸的是在上個世紀30年代,我姐姐的父親和我母親被捕入獄,我母親沒承認是共產(chǎn)黨員,后來被營救,而我姐姐的父親就被殺了。
以后好幾年我母親都在上海做地下黨的工作,后來1937年組織安排她回延安,我母親和我的親生父親陳振亞就是在去延安的途中相遇認識的。一路上他對我母親和姐姐非常照顧,后來他們就相愛結(jié)婚了,所以我就出生在延安。當時我爸爸看到大人小孩雙雙平安,就給我取了個乳名——安安。后來我母親對我爸爸說:“咱們改改傳統(tǒng)吧,讓安安隨母姓,怎么樣?”我爸爸說:“姓名不過是個符號,安安姓陳,或姓張,都是我陳振亞的女兒!就姓張吧,取名少華。”
我父親在長征中負傷后,當時中央軍委決定,我父親和其他幾個同志一起,經(jīng)過新疆到蘇聯(lián)去休養(yǎng)、學習。結(jié)果這次新疆之行,卻成了我童年最為痛苦的回憶……
一個在新疆,一個在上海,雖然天各一方,但邵華的童年與毛岸青的童年同樣地悲慘。那陰暗可怖的森森高墻,那段浸透血和淚的苦難歲月,也許正是相同的體驗,在冥冥中讓兩個飽經(jīng)磨難失去親人的革命后代走到了一起……
記者:聽說毛岸英、毛岸青兄弟倆的童年特別苦,他們曾經(jīng)在上海灘流浪過一段時間,靠自己在外頭幫人家推黃包車,賣報紙,撿香煙頭然后去賣,這樣勉強度過生活。他們跟街上的流浪兒童沒有什么區(qū)別。流浪中,岸青遭人毒打,頭部受傷,留下了終身的病痛。岸英才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就堅強地面對這一切磨難……您和毛岸青同志的童年都是相當悲慘的,我們不忍心觸動您最脆弱的神經(jīng),但這個話題又難以回避……
周秉德:發(fā)生這事時是1968年,當時我還在西安。我伯母就派我15歲的小妹妹秉建坐火車到西安給我送信,我妹妹來了見我就哭,然后拿出伯母的信。信中就說:這個事情到底是什么問題,一切等待審查以后的結(jié)果。要相信群眾相信黨,相信毛主席,最后總會有一個正確的結(jié)論。同時你們要劃清界限,不管什么情況,你們要跟著黨走,不能猶豫。
我覺得我父親不可能參加什么反革命聚餐會,因為他的哥哥是咱們黨的一位重要領(lǐng)導人,他一直很欽佩自己的兄長,怎么可能去參加反革命的聚餐會?!我不相信。但是又覺得既然有群眾檢舉,就看有什么根據(jù),聽黨的審查和結(jié)論吧!黨組織這樣對待他,我們只能去服從,不能去鬧,不能去干涉。也沒有辦法干涉,只能聽從組織的最后審查結(jié)果。
后來才知道是江青搞的鬼。當時我父親跟王光美的一個哥哥王光琦,還有其他兩個人他們四個在政協(xié)參加學習委員會。幾個人很談得來,就輪流坐莊到外面去吃一頓飯,打打牙祭,如此而已,沒有其他政治上的活動。
記者:據(jù)說您父親被陷害后,當時“劉少奇專案組”特別將此事的報告送謝富治和周恩來批示。周恩來將謝富治批的“拘留”改為“拘捕”。他們?yōu)槭裁催@樣做?
周秉德:我想他們是在故意為難伯伯,給他出難題,好抓他的小辮子。如果他保護我父親,那他就是包庇反革命小集團、包庇親弟弟,就有這樣的罪名了,江青他們就可以把他打倒了。所以根據(jù)當時情況我伯父不能去救我父親,他也不可能去搞清楚問題,那就只有把我父親拘捕起來。
后來在1982年,我伯母把我們?nèi)艺僭谝粔K開會,把這件事也給我們講了。當時伯伯用意是好的,衛(wèi)戍區(qū)把他拘捕起來,就不會被紅衛(wèi)兵弄去亂打亂鬧,后來想想,實際上伯伯一方面顧的是大局,當然不會去包庇。另外,就是一種保護措施,把我父親與紅衛(wèi)兵隔離起來。拘捕的話至少放在一個正規(guī)的一個司法單位里面,一個部隊里面,有什么事你先查,但是人是安全的。紅衛(wèi)兵也可以去審他,但是父親平常的生活都在衛(wèi)戍區(qū)里,這樣應該是更好一些,應該是更安全一些吧。
“我從沒想過伯父會回不來”
周秉德當時未曾料想,就在她回到北京的時候,她的伯父周恩來實際上已經(jīng)在死亡的邊緣;但在當時,即使是作為周恩來的家里人,周秉德和其他人一樣,無法確切得知一國總理的真實病情。
記者:1972年,總理積勞成疾,病倒了,一直拖到1974年夏才住進醫(yī)院。您還記得當時的情景嗎?聽說他住了院以后,“四人幫”控制著當時的所謂黨中央,除了您伯母以外,不經(jīng)中央文革批準,不許任何人去接近他。您最后一次見伯父是什么時候?
周秉德:他住院是1974年6月1號。在此之前一天,5月31號還專門把我找去吃午飯,談了談工作、孩子、家庭等等。談話中告訴我,他要去住院了,以后見面機會很少了,要我注意,各方面要繼續(xù)努力等等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