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您父親在任國家體委主任期間對運動員非常關心愛護,您能說說具體的情況嗎?
賀黎明:當時榮高棠是體委副主任,做具體工作。有關二十六屆乒乓球的賽事,都會及時地反饋給我父親,他口才好,講得非常生動。然后我父親說自己的看法,具體到莊則棟、李富榮等人,他們應該如何如何打球。
一旦這些運動員歸國回來以后,老爺子就去體委看他們。當時我們家住在北戴河,就請他們到北戴河的家里來做客。我記得當時請運動員吃西瓜和桃子,都是用筐子抬到會客室里來的,因為運動員太多,整個國家隊都請來了。
記者:父親對你們很慈愛,但他是不是也有比較嚴肅的時候?或者說您對他有點畏懼的時候有過沒有?
賀黎明:我覺得我印象最深的還是在“文化大革命”當中。當時有兩條路線的說法,是反黨反社會主義的,還是跟著毛主席的,這兩條路線的斗爭。
當時我哥哥在清華,清華大學那時候派系斗爭也是很嚴重。有一次哥哥從清華回來都很晚了,連飯也沒吃,爸爸媽媽已經睡覺了,聽說他回來了就都起來,看著他吃飯,問他學校的情況。父親就問他,說你是跟著毛主席還是跟著誰?我哥哥吃著飯就心不在焉,說,那還用說嗎,這是根本就不用談的事情。
那時候我覺得父親很嚴肅、很認真,他說那你要親口告訴我,你跟著誰走。必須要讓我哥哥說出來是跟著毛主席。不說出這幾個字,老爺子就跟他過不去。當時是有點要發(fā)火了,我非常害怕他發(fā)火,因為他很少發(fā)火,所以他一發(fā)起火來就比較嚇人。
還有一次我記得比較清楚,我們去軍隊的一個馬場,父親很喜歡培養(yǎng)我們的勇敢精神,就讓我們去騎馬。那時候我也就十三四歲,有點害怕。我哥哥倒是很好,走了幾圈以后,他就已經可以騎著馬跑了,我就不敢,一直不讓那個戰(zhàn)士把馬韁繩松開,就這么遛達。在上面哆哆嗦嗦的,時不時的還要發(fā)出一點尖叫,老爺子就在底下罵人了。具體說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就知道他的聲音很嚴厲了。我馬上就坐得好好的,也不敢叫了,非常認真地來做這個動作。他絕對不允許你怯懦,你有一個過程可以,但是你要表現(xiàn)得很認真。
記者:看您小時候的照片都梳著長辮子,是不是父親特別喜歡你們這樣打扮?
賀黎明:對,十一二歲的時候,我們每年夏天都要去北戴河,都要照相,我們的父親最喜歡的就是我們的長頭發(fā),他說女孩子的這種長頭發(fā),是中華民族的一種象征。所以你看當時我是這么長的辮子,父親就特別喜歡,絕對不讓剪,我姐姐也是這樣的大辮子。
記者:那您離開父母是什么時間?
賀黎明:是1966年,“文化大革命”初期,那時候還好。到了年底的時候江青、張春橋他們“四人幫”就已經蠢蠢欲動要打倒賀龍,打倒“大軍閥”“大土匪”。
我父親在新六所住,已經不能在家住了。那時候父親給總理打電話,希望中央給他一個說法,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么多大字報?出現(xiàn)這種大標語?到底是為什么?這個不像是一般老百姓能夠做出來的事情,在人民心目中賀龍元帥是個什么樣的人,大家應該有數(shù)的,如果不是有人指使,不會貼出這樣的大標語。
所以他要總理給他個說法,到底是為什么?一天,夜已經很深了,父親跟總理聯(lián)系好了,從新華門到總理家,然后在總理的西花廳住了一個星期,等著總理談話。大概住了有三五天以后,總理說讓孩子們先回去,該復課就復課,該參加學校的運動就參加學校的運動。說你們老兩口在這兒,要保證你們的安全。這樣我和我哥哥離開了中南海,從那兒以后就再也沒見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