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榮廷指示手下人放出謠言,說主張禁賭之人士,受澳門賭商金錢運動,以箝制他人口舌。不少投靠陸榮廷的粵籍紳士和官僚,也為陸榮廷的治粵方針辯解,說澳門賭商最希望廣東禁賭,廣東若禁賭,廣東的賭商賭徒便會紛至澳門,令賭埠澳門更加繁榮。謠傳“廣東拒賭會與澳門賭商狼狽為奸、沆瀣一氣,所得賄金無數(shù)?!?/p>
廣州的賭商莫不“同仇敵愾”,列數(shù)拒賭團(tuán)體的“卑劣”行徑。
霍芝庭頓覺回腸蕩氣,逢人便說:“廣東禁賭,好哇,無賭之省,民風(fēng)淳樸,可民好賭還是要賭,要賭惟有去澳門。這般,廣東的銀兩就會嘩嘩流到澳門,廣東民窮庫空,無以籌餉養(yǎng)軍,香港和澳門的鬼佬兵,就會霸占吾等廣東。那幫勾結(jié)澳門賭商的人士居心何在?依我之言,拒賭者該杖打屁股,李匯泉該槍打腦袋!”
霍芝庭這句話竟成為讖語,不日,《南越報》主筆李匯泉,果然腦袋搬家。
其實,霍芝庭只是抒發(fā)胸中“憤懣”。據(jù)當(dāng)時留下的資料,“督署中的粵人為桂系作倀者,亦主殺一人而止眾吠”,“眾吠之魁首乃李匯泉也”。李匯泉大揭陸榮廷瘡疤,斥其為“賭魁”,令陸榮廷恨之入骨。
11月27日黃昏后不久,有兩個穿長衫戴瓜皮帽的人,來到十八甫南越報館,操著廣西口音,說要找總編主筆李匯泉商議登告白。他們上了樓上會客廳,與李匯泉商談,隨后將李誘至街外。埋伏在街外的四個便衣大漢一擁而上,將李拘捕。李匯泉欲申辯,此四人塞住李的口,街上的崗警過來干涉,此四人聲稱奉督軍的命令,不許崗警插手。他們押送李匯泉至老城連新街的舊撫臺府附近,見行人稀少,突然拔槍,將李匯泉亂槍打死,揚長而去。
事發(fā)后,輿論大嘩,傳言四起,或說桂系軍官所為,或是賭商雇傭殺手所為。最大的疑點在陸榮廷,但此事為陸直接下令,還是督署的軍官“擅自”所為?誰也拿不出確鑿的證據(jù)。 廣東拒賭團(tuán)體、省議會、報界公會、粵省總商會、粵商公安會等,紛紛請呈省督軍府、省政府、省警廳,要求徹查兇手及元兇。北京粵籍議員在眾議院提交議案,督促北京政府過問此事。陸榮廷反應(yīng)“積極”,“怒斥”兇手暴行,對李匯泉的不幸“深表痛心”,下令軍憲緝捕兇手,懸賞3000元大洋予任何緝兇有功人士。省長及警察廳長亦表態(tài),緝捕兇手,不論兇手背景如何,“繩之以法,決不姑息”。
桂軍“殺一而儆眾吠”奏效,廣州報章均不敢將賭禍歸咎于陸榮廷;廣東拒賭團(tuán)體的聲討活動也“心平氣和”多了。廣州的賭商莫不喜形于色,贊嘆陸督“英明果敢”,喜看“眾犬不敢狂吠也”。
霍芝庭的朋友與他開玩笑:“高佬裘,你預(yù)測李匯泉要腦袋搬家,緣何這般準(zhǔn)確?莫非你參與密酌,亦或出資雇了殺手?”
霍芝庭笑道:“我何有這等能耐?連崗警都怕的人,還會有誰?替天行道,為民鋤奸,快哉,快哉!你們設(shè)想,粵民嗜賭,開賭乃順乎民意,李匯泉偏不識做,有忤民意,此乃天報應(yīng)?!?/p>
據(jù)舊廣東財政廳檔案,1916年廣東省賭餉為191萬元,較上年206萬少了15萬。減少的原因,并非賭風(fēng)收斂,而是軍方截流,因為單霍芝庭一人的承餉就有130萬。廣東的賭博并未因粵督“換馬”而起變化。陸榮廷比他的前任在開賭方面,更為強硬和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