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純?nèi)适侵谋彼卧紫喾吨傺偷膬鹤?。他也當?shù)搅嗽紫?,享有很高的名望。本來老先生是可以退休林下,在京城安度晚年的。但是,當時有另外一位70多歲的老臣被章惇宰相流放在外,滿朝文武沒有人敢為他說句公道話。同樣年近古稀的范純?nèi)什活櫲胰说淖钄r,挺身而出,結果得罪了當?shù)勒?,也被章惇流放出去。就這樣,一家人跟著老人走上流放的道路。每當子女痛罵章惇時,老先生總要制止他們。一次,翻了船,老人被救上來,他抖著濕淋淋的衣服問子女們:“這次翻船也賴章惇嗎?”在這位老人身上,人們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父親范仲淹的千古名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范純?nèi)史祷鼐┏呛?,雙目失明,已經(jīng)是風燭殘年。宋徽宗不得已讓他頤養(yǎng)天年,并且感慨萬端地說:“像范純?nèi)蔬@樣的人,能夠見一面認識一下,就已經(jīng)令人感到十分滿足了。”令人遺憾的是,范純?nèi)屎吞K東坡的逝去,似乎成為了一個時代消逝的象征,從此以后,我們所能看到的,就完全是另外一種景象了。
除舊布新
徽宗執(zhí)政之初,虛懷若谷地聽取各種不同意見,相當令人贊嘆。宰相張商英勸告他要克勤克儉,防止奢華,不要大興土木,抑制僥幸取寵的小人。他表示完全接受。有一次,他讓人整修升平樓,還特意告誡工頭:如果張宰相經(jīng)過這里,須速把工人們藏到樓里去,不要讓他看到。曾經(jīng)有一個很敢說話的臣子,抨擊童貫等宦官胡作非為,引經(jīng)據(jù)典,侃侃而談,一直談到暮云四合時分?;兆陴嚹c轆轆,餓得受不了了,他站起來邊走邊說:“今天先到這兒,我餓壞了,找機會再聽你說吧?!闭l知,這位愣頭青上前一把拉住皇帝的衣服,不讓他走,以致把衣服都撕壞了?;兆诖蠼械溃骸坝性捄煤谜f,我的衣服被你撕碎啦。”這位大臣立即回答:“陛下不惜衣服撕碎,臣子我何惜粉身碎骨報答陛下!”徽宗相當感動,說:“有這樣的臣子,我還有什么可憂慮的?!被实鄣氖虖倪^來為他換衣服,他說:“給我好好保留起來,將來用它表彰正直有節(jié)操的大臣?!?/p>
此時的徽宗,表現(xiàn)得似乎特別喜歡廉潔正直的大臣。有一次,一個為政清廉的縣官被推薦給他,他把這個人召來談話,發(fā)現(xiàn)此人確實不錯,就破格提拔他做了殿中侍御史,大約相當于監(jiān)察部司局級的主任官員,并且對他說:“方今士大夫寡廉鮮恥,你懂得義理,這就是我特別召你來的原因?!庇幸晃恢袝崛?,相當于為皇帝起草詔書文告的機要秘書,為人坦率耿直,徽宗對他說:“我每次聽這幫臣僚們談話,總覺得不是內(nèi)含奸詐,就是馬屁撲鼻;而你耿直正派,我只能倚賴你這樣的人。”
登極之后,徽宗曾經(jīng)覺得皇宮建筑過于豪華,容易讓人沉淪喪志,對宰相說:“仁宗皇帝制作了一個寶座,覺得太華麗了,于是放到大相國寺去,自己不用。今非昔比,外人哪里會知道宮中如此過分的情形呢?”種種資料顯示,這位青年皇帝聰明、敏銳,很有一股子銳意進取的勃勃生氣。
公元1100年,即元符三年十月,徽宗向全國發(fā)布詔書,表示自己對于元豐、元祐沒有成見,一切只看對國家是否有好處。任何傷害國家利益者,不論是元豐還是元祐,必與國人共同唾棄之。一個月后,徽宗又一次下令:“欲以大公至正,消釋朋黨,遂改元為建中靖國。”表示出一種不偏不黨、除舊布新的氣魄。
徽宗初年,氣象萬千;青年皇帝,奮發(fā)有為,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和無窮希望。這一切是怎樣發(fā)生變化的?又如何變化得面目全非,走上了完全相反的道路?宋徽宗趙佶為什么在未來的歲月里整個兒變了一個人?與登極之初的他比較,怎么會變得讓人根本就無法辨認?這實在是一個相當令人困惑的問題。
470年以后,一位大明天子萬歷皇帝也發(fā)生過類似的變化。但是,萬歷皇帝的變化有明顯的蹤跡可以追尋。當時的首輔張居正死后,萬歷皇帝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一向崇敬甚至敬畏的“師相”張居正,原來過著兩面人的生活:在公眾面前和私下里、當面所說的和背后所做的二者之間,有著巨大的差距。于是,這位性格相當單純,而且也還算富有才華的皇帝大受刺激,終于由一個好學上進的青年,一步步變成中國歷史上最糟糕的荒怠加貪婪的帝王之一。
然而,在我們面前的徽宗皇帝身上,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這種變化的理由。找來找去,我們相當無奈地發(fā)現(xiàn):只能把這種變化的原因,歸結于這位皇帝身上天生的輕佻、藝術家氣質(zhì)和后來蔡京等人的影響。正是這些因素雜糅在一起,彼此強化著發(fā)生效力,遂使這位皇帝變成了后來人們心目中的那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