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這頓見面晚餐吃到十一點多，把裝修、婚嫁、擺酒全談妥了。何家人開車回去了，王家人都留了下來。母子三人回到房間，繼續(xù)飯桌上的話題。

"傳志，那樓給你們了嗎？"

王家老二猶豫了一下，含混地嗯了一聲。

"他家真趁錢啊，姑娘出嫁就送個樓！你姐當(dāng)時出嫁，我就給了她一個棗木柜子，一個衣櫥外加一張八仙桌，還有兩把椅子。家底不一樣??！房子裝修得多少錢？"

"二十萬。"

老太太下巴差點掉下來，"什么樣的房子要二十萬??？包金包銀啊？也忒會享受了吧！"

"你不懂，這邊基本上都這樣。"

王傳祥端坐在椅子上，對弟弟說："你以后也算是京官了！"

老太太接著感嘆，"城里娶個媳婦這么貴啊，在咱老家，三萬頂天啊！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錢像紙一樣都不當(dāng)啥。兒啊，幸虧你考上了中央干部，要不何琳可不像今天這么聽話??！"

"娘，你不懂，不要亂說。"

傳祥繼續(xù)端坐，"京官以后也難當(dāng)家。"

老太太轉(zhuǎn)向二兒子，"俺咋不懂？你要不這么出色（念sei，輕聲），他們這樣的人家怎么能看上咱？唉，樹大遮太陽，兒大遮爹娘，俺也算沾了兒子的光了。"想了想，又自言自語，"何琳她爹媽頂呱呱的，算是人物?。∵@樣的人一輩子吃香的喝辣的，出入有車，掙錢又多，老了還有養(yǎng)老金，一輩子多值?。‖F(xiàn)在干什么都比在農(nóng)村種幾畝地強，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有啥出息?。“超F(xiàn)在都后悔沒把你姐你哥你妹全都供出來……唉，他們腦瓜不行，也怪不了別人，沒那命！"

王傳祥嘿嘿笑著打開電視，"我那時一上課就犯困！"

電視里正上映著一部反腐的電視劇，畫面里播放著某市領(lǐng)導(dǎo)干部出國旅游的情節(jié)。

大兒子指出電視對母親說："咱就在大城市，領(lǐng)導(dǎo)出國旅游，游完了可還得回來辦公。"

王老太太眨著眼睛，聚焦在電視上了，"這男的還挺俊，也老半子貨了，你看皺紋啊……旁邊的小媳婦是誰呀？"

"他老婆。"

傳志媽撇撇嘴，"當(dāng)這么大官，他娘供他容易?。〕鲩T旅游帶老婆，怎么不帶他娘出去見見世面？"

兩個兒子一起笑起來。

大兒子逗她："娘太老了，走不動了！"

"娶了媳婦忘了娘的憨貨！"

8.

一系列的重頭戲都讓何家的厲害角色郁華清錯過了。過了年她去東南亞旅游去了，走了好幾個國家，最后在泰國的普吉島待了很長一段時間。按她的話說，現(xiàn)在手里有倆錢就得為自己花了，生不帶來死不帶走，活這么一把年紀(jì)了，存銀行一點意義沒有，最好人死錢光，不給別人留念想，兒孫自有兒孫福，誰離了誰也死不了。

這個自在的旅行者高高興興回來，大包小包滿滿的，鱷魚皮帶、皮包、皮夾和一些異國特色的玩意兒一大堆，兒子的，媳婦的，姐姐姐夫外甥外甥女的，每人有份。

進(jìn)得門來，分發(fā)完了禮物，才知道姐姐家發(fā)生了一件大事，沒等細(xì)細(xì)聽完就大發(fā)雷霆："噢，磕巴都沒打就把那幢小樓送給女兒女婿了！知道現(xiàn)在市值多少錢了嗎？地價房價天天蹦著往上躥，送什么都不能送房子！這女兒不是外人，但女婿是外人?。‖F(xiàn)在房子擱誰家都是大事，都是男方在想辦法，想不出來，活該打光棍，就這行情！誰也沒辦法。沒見過你們這樣上趕著嫁拿樓倒貼的！給了他們你們怎么辦？老了怎么辦？低眉彎腰再向他們討水喝？誰有不如自己有，兒女還得伸伸手！給了他們高興了，你們花他們兩個試試？退一萬步說，給也要給個最小的，讓他們住著，哪天惹著你了，立馬把他們轟出去！東西在自己手上，才有發(fā)言權(quán)，給了別人，說話還算個屁，誰還搭理你！現(xiàn)在誰不知道好東西是好東西啊，一把年紀(jì)都活到狗身上了？！"

何中天和郁華明早就習(xí)慣了這個脾氣暴躁的妹妹在自家指手畫腳的囂張，況且她的出發(fā)點也是為了他們的利益。不過她這次暴怒，讓他們有些無所適從，話糙理不糙，聽著有幾分道理。

郁華明說："干不了幾年了，該退休了，我和老何算了一下，退休金都不少，到時把這所房子賣了，到溫榆河買幢聯(lián)排別墅，種種菜種種草。我脊椎的老毛病，老中醫(yī)說靠養(yǎng)著。累了一輩子，沒別的想法了，就在自家院子里看看花看看草，花銷也夠了。"

老何也說："到時你也搬過來，跟你姐姐說說話，人多不寂寞。"

"住別墅不要錢?。咳思野捉o？你們不吃不喝不養(yǎng)車不出行不隨親戚朋友街坊鄰居紅白喜事婚嫁大禮了？很多看似不起眼的小事，積少成多，指不定會遇到個什么突發(fā)事件呢！有錢放在自己口袋里，才氣定神閑心里穩(wěn)！不怕事！你們不能把小樓給他們，年紀(jì)輕輕的小毛孩才不知道過日子呢，有一個花倆，有倆花四個，他們也存不下錢！等你們將來遇著事，萬一用錢了，跟誰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