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掏出記事本說,“我需要你們說明蘿西離開時的情形,從她走的前一天開始,請描述得越詳細越好?!?/p>
與所有孩子走失的家庭一樣,一切往事都牢記在他們心里——曾經(jīng)有一個男的死于吸毒過量,他母親拿兒子當天早上喝水用的杯子給我看。那一天是降臨節(jié),星期日,早晨寒氣逼人,天空灰白一片,呼出來的空氣像霧一樣浮著。
蘿西前一天晚上很早回家,因此和家人一起參加早上九點的彌撒。如果她周六玩得很晚,就會睡到中午才去參加禮拜?;丶抑?,他們炸了點東西當早餐。那年頭要是在彌撒之前吃飯,下回就得向神父告解個沒完。蘿西從后院拿衣服進來燙,她母親洗碗盤,兩人討論什么時候該買圣誕晚餐要吃的火腿。聽到這里,想到她冷靜討論一頓她不打算吃的晚餐,心里其實想著與我共度兩人圣誕,讓我不禁屏息。
接近中午,姐妹倆走到新街去接奶奶來吃周日大餐,之后全家看了一會兒電視。戴利家比我們這些老粗高出一截,這就又是一個例子:他們有自己的電視。反向觀察有錢人家很有意思,許多細微的差異我?guī)缀醵纪?,這會兒卻又重新發(fā)現(xiàn)。
那天剩下的時間并沒有什么特別,女孩送奶奶回家,諾拉去找她的同伴玩,蘿西回房間讀書,也許是打包行李和寫字條,也可能坐在床邊不停深呼吸。之后是下午茶、繼續(xù)做家務、看電視,還有教諾拉寫數(shù)學作業(yè)。
那一整天沒有任何跡象顯示蘿西心懷計謀。
“天使,”戴利太太黯然說道,“一整個星期,她就像天使一樣,我早該看出來的?!?/p>
諾拉十點半左右上床,其他人十一點過后。蘿西和她老爸第二天一早還得工作。姐妹倆共用后面的臥房,父母親睡另一間。戴利家沒有沙發(fā)床。
諾拉記得聽見蘿西換睡衣的窸窣聲,還有她上床前說的一句“晚安”,之后就印象全無了。她沒聽見蘿西下床,也沒聽見她換衣服、溜出房間走出公寓。
“我睡得像個死人似的,那幾年,”諾拉語帶反駁,仿佛這些年承受了許多責難,“我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你也知道青少年是什么樣子……”第二天早上,戴利太太去喊女兒起床時,蘿西已經(jīng)不見了。
他們起初并不擔心,和馬路對面的我家差不多。我認為戴利先生對于現(xiàn)代年輕人毫不體貼頗有微詞,但他也僅是如此而已。上世紀八十年代的都柏林安全得跟家里一樣。他們以為蘿西有事提早出門,為了女孩子才有的神秘理由去和其他女孩見面。就在蘿西剛剛錯過早餐之后,莎娜西家的兩個男孩和貝利·荷恩帶著字條出現(xiàn)了。
大冷天的星期一清晨,他們?nèi)齻€一早跑到十六號做什么沒有人知道,但我敢說不是大麻,就是黃色書刊。那里藏了兩三本珍貴的雜志讓大家輪流分享,是一年前某人的表哥去英國弄回來的。總之,事情就是那時暴露的。戴利家的說法沒有凱文的生動,他們描述期間,凱文瞄了我一兩眼,但大致內(nèi)容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