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毛主席的這一“反骨”結論,黃萬里在“右派”前又加了一個“大”字,成了罪大惡極的“大右派”,帽子一戴就是22年半, 直到1980年2月26日,才獲得了“右派改正的決定”,成為清華大學最后一個摘帽的右派分子。
1957年4月13日,黃河三門峽水利樞紐工程正式開工。張光斗因為贊成修壩成了三門峽工程的中方技術負責人。一時間,河南與陜西兩省熱鬧起來。同月,西安農(nóng)業(yè)展覽館緊跟形勢,舉辦了“三門峽工程圖片資料展”。在門口最顯赫位置的一塊模板上,書有“圣人出,黃河清”六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其時簡化字剛推行不久,許多人不認識被簡化了的“圣”字(正體為“聖”),圍觀者交頭接耳小聲議論,忽見當?shù)厝怂屯馓枴岸U子”的中年漢子高聲朗讀曰:“怪人出,黃河清。”話音剛落,“二桿子”就被現(xiàn)場的保衛(wèi)人員三拳兩腳掀翻在地,五花大綁押入公安機關,爾后以現(xiàn)行反革命分子罪名打入深牢關了起來。鑒于這一“怪人出”的政治事件,展覽館的領導者怕惹火燒身,很快就取掉了上寫六個大字的模版。
模板是取掉了,但那位不知名的“二桿子”高聲呼喊的話,像是一句讖語,昭示著未來的不祥之兆。不但黃河沒有變清,反倒是滾滾泥沙淤死了三門峽大壩,回水倒灌涇渭河,淹了富庶的八百里秦川。千古民族宿愿,又一次在混沌的黃水里化為泡影。
1961年,三門峽大壩建成,1962年2月第一臺15萬千瓦機組試運轉,總投資9.42億元人民幣,對當時的新中國來說,可以說是傾全國之力。建成后的工程雖然給黃河下游防洪安瀾和灌溉、發(fā)電等方面帶來了一定經(jīng)濟效益,但在建造時由于沒有考慮排沙這一關鍵性技術問題,泥沙淤積問題日益突顯。據(jù)國家水電部資料顯示,1960年工程蓄水,到1962年2月發(fā)電時,水庫就淤積了15億噸泥沙;到1964年11月,總計淤積泥沙50億噸。越三年,庫內(nèi)淤塞泥沙達34億立方米,幾為設計庫容的一半。而黃河回水,使潼關河床淤高了4.5米,迫使黃河最大支流——渭河水位上升,直接威脅中國西北的經(jīng)濟中心西安的安全。中國最富裕的關中平原,大片土地出現(xiàn)鹽堿化和沼澤化,使得庫區(qū)移民上上下下來回反復遷徙,十幾萬人弄得家貧如洗,疾病纏身,男女老少啼饑號寒,其凄苦悲慘之狀,令見者為之淚下,曾代表國務院前往考察的高官大員面對慘象,亦禁不住說:“國家對不起你們”。據(jù)黃萬里的長公子黃觀鴻說:當時三門峽的敗象日顯,陜西泥沙日積,地方官忍無可忍,繞過周恩來徑向毛澤東告狀,毛澤東急了,說:“三門峽(大壩)不行就把它炸掉!”
為情勢所迫,1964年,三門峽不得不進行第一次改建,強行用炸藥在壩底炸開了“兩洞四管”,以用于泄流排沙;1969年,又進行了第二次改建,耗資八千萬元,再度在壩底炸開了8個孔洞,進一步增大了泄流排沙的能力。盡管如此,依然留有巨大隱患。2003年8月,渭河一場洪災,使建成40多年的三門峽水利樞紐工程再次成為社會各界爭論的焦點。據(jù)陜西方面的水利專家說:“今年渭河的水并不大,只相當于渭河5年一遇的洪水。但今年形成的災害比較大,相當于渭河50年一遇洪水的災害(其中華縣、華陰市遭受了自1556年以來500年最大的災害,生活水平倒退了10年),這場災害使陜西全省有1080萬畝農(nóng)作物受災,225萬畝絕收,成災人口515萬人,直接經(jīng)濟損失達82.9億元。”(參見2004年02月22日《工人日報》)當年黃萬里“黃河下游的洪水他年必將在上游出現(xiàn)”的預言再一次不幸言中。
據(jù)陜西省水利志的記載和近現(xiàn)代水利專家的考察,渭河在歷史上并不是一條淤積嚴重的河流,從春秋戰(zhàn)國時期到1960年的2500年間,河床淤積厚度僅為16米,平均每100年才淤積0.6米。自三門峽水庫建成后淤積速度可謂一泄千里。據(jù)2003年10月22日潼關水文站所測數(shù)據(jù),當天的潼關高程是327.94米,而1960年只有323.40米,僅僅40多年時間竟比過去高出了4.5米,相當于歷史上750年淤積量。因潼關高程居高不下,關中水患則永無窮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