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激怒老人
離婚的事向女兒交代過后,接著應該向老人交代了。如何能講清楚?真是太難了。章含之根本不敢面對面向父親交代此事,要我單獨跟章老講。我感到非常為難。章老當時已九十二歲高齡了,再加身體十分衰弱,長期住北京醫(yī)院療養(yǎng)。其實1971年我從鯉魚洲干校回北京時,老人家已經(jīng)在醫(yī)院里了。那時我每星期都去北京醫(yī)院看望他,從家中帶去可口的菜和湯,坐上一兩個小時陪他聊聊天。老人身體這么虛弱,我怎忍心用這等不愉快的事去刺激他,加重他的病情?我真怕他老人家受不了這個打擊。
不久聽說章老受毛主席重托,即將啟程赴香港促成國共和談,我不得不硬著頭皮去和老人談了。我到北京醫(yī)院章老的病房,先向他請安,問候他的健康情況,躕躇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爸,我和含之長期感情不和,已經(jīng)辦了離婚手續(xù)了,這件事必須和您說一下。"章老當時非常吃驚,繼而大為震怒。他提高嗓門激動地說:"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以先斬后奏,事先不跟我商量一下?你們離婚后妞妞怎么辦?"接著又問我,"是誰提出來要離婚?"我說是章含之先提出來的。章老馬上問:"含之是否有人了?"我說:"有了,是喬冠華。"章老馬上說:"你們的離婚過程一定有文章,這件事不能這么了結(jié)。我要找毛主席,等我香港回來再說。"說罷他氣呼呼地閉上眼睛。這是章老聽到我們離婚消息后的第一個反應,章老1973年5月25日赴香港,7月1日就在香港仙逝了。
對于老人的去世我深感遺憾,老人對我的厚愛我銘感終身。我想:即使章老那年健康地返回北京,我也會勸老人家成全他女兒。過去幾年章含之的種種行為,我從未向老人家透露半句。所以老人一聽到女兒要離婚,總以為是偶然的突發(fā)事件。他滿以為:只要他老人家出面,事情就可以挽回。殊不知他女兒的移情別戀已經(jīng)不是頭一回了。我心里想:章的心早就變了,又何必把人留?。?/p>
章老所以反對我們離婚有幾個因素:章老是很封建的,盡管他自己可以納幾房妾,但決不允許女兒未經(jīng)他的同意就辦離婚。在他看來,這是離經(jīng)叛道的事,而他最不放心的是他視如掌上明珠的外孫女妞妞。父母離婚了,孩子怎么辦?
至于章含之書中寫到的章老對我們離婚所表的態(tài),完全是另一個版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不得而知了。
* * *
胡適的《實驗主義》寫道:"真理原來是人造的……原不過是人的一種工具。""這個實在里面含有無數(shù)人造的分子,實在是一個很服從的女孩子,她百依百順的由我們替她涂抹起來,裝扮起來。"按照胡適的話,真理和歷史事實都可以捏造。似乎歷史是一個百依百順、任由人們裝扮的女孩子。對這點我不敢茍同。我認為歷史這個女孩子任你把她如何涂脂抹粉,任你把她打扮得如何嬌俏、艷麗,甚至整過容,等她年華老去,最終會露出她的本來面目。所以說,歷史作不得半點假,真理也不容捏造、歪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