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的兵荒馬亂的畢業(yè)前夕(1)

寫一封無法送抵的信 作者:《讀者·原創(chuàng)版》雜志社


 

當我用“兵荒馬亂”這四個字為自己畢業(yè)前的這段歲月做結的時候,朋友陳山便笑了。他說,三年前你都“出嫁”過一次了,怎么現在還這樣找不著北?難不成你患了“畢業(yè)恐懼癥”,只是這一個詞,便讓你的心倏地亂成一團?我蹙眉想了許久,卻找不到合適的答案,只好放棄。仔細想來,如果每隔三年,我都要畢業(yè)一次,我想我依然會像現在這樣,焦慮、感傷、掙扎,但同時,也混合了喜悅與感激。或許根本上,是因為“畢業(yè)”這個詞,承載了太多復雜的情感。而我,是那掛在半空里的水果,夏日的小風吹來,沉甸甸的,以為自己熟透了,快要墜落下來,其實,那一抹鮮艷的紅里,裹著的還是青澀的內里。

慌亂是從最后一個學期開始的吧。那時開了學,大家很少再像以前那樣,問過年回家有沒有臭美,添了什么新衣,或是做了什么發(fā)型,而是三言兩語地詢問對方論文做完了沒有,工作有沒有眉目,考博準備得怎樣,愛情又到底何去何從……語氣里的焦灼與臉上的憂愁一樣鮮明清晰。以至于到最后大家每次見面,不等對方發(fā)問,便會主動將自己的境況和盤托出。

但這樣見面的機會,已是很少,大家忽然間就像網絡上的QQ,隱了身,遍尋不著。學校成了一個冷清的小站,來去匆匆,只有需要辦理一些畢業(yè)前的手續(xù)時,大家才會短暫一聚。甚至當班里的同學枚,因為腦血管破裂危在旦夕時,我們這群沒心沒肺的人,依然找了這樣那樣的理由為自己無法親自看望推脫責任。后來學校給畢業(yè)生照相,在人群里遇到形容憔悴的枚,突然間眼淚就嘩嘩地流了出來。枚說,丫頭,哭什么呢,應該笑才對啊,我差一點就見不到你們了。我俯在她瘦削的肩膀上,想起她像大姐一樣給予我們的諸多關愛,而我們卻這樣殘忍,只一個短信或是電話,就將在病床上與死神抗爭的她給敷衍掉了。是不是畢業(yè)與工作,真的比一份友情還要重要,讓我們瞬間變得如一頭焦躁暴怒的小獸,撕咬吼叫著,沖那想要的目標,不顧一切地飛奔過去?

但那時我的思維,已經不會這樣理性地分析,我?guī)缀鯇γ恳粋€來臨的機會,都惡狠狠地上去拼搶一番。我將濟南大大小小的招聘會都趕遍了,又把華而不實的簡歷,傳單一樣,散發(fā)到那些掌握生殺大權的招聘人手中。每發(fā)一份,我便會在晚上睡覺時暢想一番。那時我和同學似乎都患上了臆想癥,每去見過一個單位,就會習慣性地花一點時間,做一個白日夢,夢里當然無一例外地是自己成功應聘后的美好與絢爛。想著終于可以在瞧不起自己的人面前揚眉吐氣,終于能夠不再做那個窮到需要每日算計的學生,終于可以給父母一些安慰,終于能夠在喜歡的城市過上想要的生活。但夢醒之后的忐忑與不安,并不會因此少掉絲毫,我依然要為了能把自己“賣”一個最好的價錢而四處奔走,受盡白眼。

我記得我趕了十幾場招聘會,投出去上百份簡歷,在那些漫不經心的招聘人面前,將自己吹得天花亂墜,甚至到最后連我自己都懷疑這個如此優(yōu)秀的畢業(yè)生到底是不是我。我還學會了攻心戰(zhàn)術,遇到那些對自己的簡歷多看了兩眼的招聘人,便一臉真誠地上去吹捧,之后又用郵件和電話對那人“狂轟濫炸”。直到人家說,很抱歉,你的確優(yōu)秀,可是,我們已經招到合適的人了。也有冷漠的,聽到我打電話過去詢問,便說,寫明了我們不要女生,為什么還這么啰唆?抑或,聽我報出自己卑微的出身,便直接拒絕,說,非名牌大學的畢業(yè)生免談。我那時真恨不得時光可以倒流,讓我回去再考一個牛烘烘的名校,將這些人的驕傲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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