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樓誦詩

湘中女子

紅樹醉秋色，碧溪彈夜弦。佳期不可再，風(fēng)雨杳如年。

這首凄美而神秘的小詩，來自于唐人鄭燾所寫的《樹萱錄》。這首詩中記載了很多奇幻的故事，并留下不少奇詩的殘句。比如像：“江聲兼小雨，暝色入啼猿”“藕隱玲瓏玉，花藏縹緲容”“網(wǎng)斷蛛猶織，梁空燕不歸”，這幾句殘詩，雖然早已難覓全貌，但正像古墓中出土的文物殘片一樣，雖然早已斑駁銹蝕，雖然早已光澤暗淡，但卻掩不住其中深沉的典雅之美。

尤為可貴的是，書中還留下了本篇這首完璧。此詩的由來據(jù)說是：“番禺鄭仆射嘗游湘中，宿于驛樓，夜遇女子誦詩（即本詩），頃刻不見?！币馑际钦f，晚唐的宰相鄭愚（晚唐有兩個姓鄭的宰相，另外一個是鄭畋，因鄭愚的家鄉(xiāng)是現(xiàn)在的廣東中山市，故稱其為“番禺鄭仆射”），在湖南的驛樓中住宿，結(jié)果看見一個女子在吟誦此詩，但隨即就滅形匿跡，再也看不見了。

“紅樹醉秋色，碧溪彈夜弦”這兩句，寫的是這個女鬼生前的美好回憶，當(dāng)時楓葉爛漫、秋色正濃，優(yōu)美的景色，宜人的氣候，令人心醉神馳?！耙磺芯罢Z皆情語”，這“碧溪彈夜弦”，想必也不是一個人孤單單地彈些幽怨之曲，而是琴弦間充滿鸞鳳和鳴的甜蜜，心曲正像碧藍澄澈的溪水一樣暢快而流。

正如現(xiàn)在的歌中所唱：“時光一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溫馨的愛情回憶，總是讓物是人非的心中充滿苦澀。而對于湘驛女鬼來說，更是有陰陽相隔，佳期難再的痛楚。她幽怨地守候，徒勞無功地一遍遍回憶往昔。度日如年的日子里，充斥著晦暗的凄風(fēng)苦雨。“佳期不可再，風(fēng)雨杳如年”，這兩句詩不知打動過多少多情少女的心，因為這樣的情景，她們都似曾相識，感同身受。

古時的女子，多被幽居深閨。唐代也不例外，有詩道：“十四藏六親，懸知猶未嫁。十五泣春風(fēng)，背面秋千下?！痹诨橐鲆揽俊案改钢?，媒妁之言”的時代，浪漫的愛情故事是她們心中深藏的渴望。往往只是一個眼神，一方紅帕，一枝桃花，就如同天雷勾動地火，燃起那焚身鑠骨的愛焰。

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原本就如春夢朝云般易散易失的愛情，更是難以把握。在傳奇中，我們可以讓倩娘的魂魄追上情郎王宙，得諧鴛侶；在戲曲中，我們可以讓杜麗娘死而復(fù)生，再續(xù)紅絲。然而，對于大多數(shù)的癡情女子，等待她們的卻只有凄風(fēng)苦雨中的寂寞。

“佳期不可再，風(fēng)雨杳如年?！比缙缭V，充滿了痛楚和絕望。這一縷至死不泯的情絲，穿越古今，縈繞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