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桿黑洞洞的槍口從斷崖、樹叢后面伸出來,直指這些剛剛路祭完畢的土匪們。
當(dāng)家頭目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探手去摸腰后的短槍。幾乎是與此同時,一把短槍已經(jīng)斜刺里頂在了他的太陽穴上,有個男人的聲音厲聲說:“別動,一槍打死你!”
當(dāng)家頭目一愣,放棄了抵抗的打算,緩緩地舉起手,說:“朋友,哪條道上的?”
那男人順手拔去了他的槍,說:“別廢話,讓你的手下都老實(shí)點(diǎn),老子是來借槍的?!?/p>
當(dāng)家頭目眼睜睜地瞧著這伙人手腳麻利地去廟門里取走了自家一干人等的武器,只得無奈地笑,說:“行,行,行,這里都送給你們。咱們不打不相識。交個朋友如何?”
那男人冷笑一聲,說:“就這些玩意兒,還不夠老子塞牙縫的。我要的是什么,難道你不明白?”
當(dāng)家頭目臉上失色,說:“閣下說的話,我真的不懂?!?/p>
那支頂在太陽穴上的槍轉(zhuǎn)移到了他的腦門正面,狠命地旋轉(zhuǎn)施壓,留下了一個圓形的血印。那人湊在他的耳畔,悄聲說:“我要的是黨玉昆藏在陳倉城外的那個軍火庫。你瞧,我的胃口不大吧?”
當(dāng)家頭目腦子里嗡了一聲,一屁股癱坐下來,帶著哭腔說:“沒有啊,我沒聽說過有這么一個軍火庫啊。你們是道聽途說,弄錯了?!?/p>
那人揮揮手,說:“先綁起來,跟我們?nèi)ス涔?,到時候,說不定你就想起來了,不見棺材不落淚嘛?!?/p>
就在這些黨匪余部送走靈柩,反被武裝包圍繳械后不久,心情本已輕松,甚至還有幾分洋洋自得的俞梅,也遭遇了一個意外。兩輛騾車正在奮力趕路,冷不防前面道路旁,有人伐斷了兩棵白楊樹,左右交叉將道路截?cái)?。車子剎然止住,前面的車夫不明情況,正想下車去查看。不料路兩邊的灌木叢里,沖出十幾個人來,持槍指住他們,大聲警告不要反抗,否則子彈無情,打死活該!
俞梅心里吃驚,穩(wěn)了穩(wěn)情緒,從車上下來迎過去,說:“擋路的各位,這是輛扶靈柩歸鄉(xiāng)的車子,沒什么油水,煩請放行吧。我這里有兩百塊錢,請各位拿去喝茶?!?/p>
那些人卻不買賬,喝令她不準(zhǔn)動,將車夫人等都驅(qū)逐離開,挽起韁繩將車頭掉轉(zhuǎn)過去,另外尋了一條路走,憑空里將俞梅連同棺木一起劫持而去了。丟下幾個車夫頓足叫罵,呼天搶地,大哭不已。
俞梅依舊坐在車子里,身邊有人持槍看押,虎視眈眈,不容亂動。她心里不知道他們的來歷,強(qiáng)作笑容,問道:“你們幾位是哪條道上的?哪個山頭的?我這運(yùn)的是黨玉昆的遺骨,他的手下就在這附近。”
這伙人卻不理睬她,只顧著趕車一路向前,直到黃昏逝去夜晚降臨,點(diǎn)起了火把來照明,不知道走了多遠(yuǎn),終于在一座山崖前停了下來。俞梅冷眼看著這形勢,明白自己從穩(wěn)坐釣魚臺的漁翁,轉(zhuǎn)眼變成了被釣上鉤的魚兒,心里十分疑惑,難道這次借黨玉昆靈柩出城,吸引黨部殘匪路祭,一舉圍殲奪取武器軍火,壯大陜南游擊隊(duì)的行動失敗了?這伙土匪非但沒有上當(dāng),反過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把自己截住了?
她滿腹疑慮,被拉下車來,沿著一條狹長陡峭的山路向山頂走去。后面,早有人預(yù)備好了木杠繩索,將棺材抬了起來,打著吆喝也向山上走。她停步掉頭俯瞰,依稀覺得這些人跟自己所要算計(jì)的那些人是一伙的。她默默地思索對策,看來要以黨玉昆侄女的身份為掩護(hù),沉著冷靜地跟他們周旋,再伺機(jī)另尋脫身的計(jì)策。
這伙人押著俞梅和那具棺木登上山頂。這是一處方圓數(shù)里的平坦地帶,原來有一座道觀,建筑堅(jiān)固,又植樹木護(hù)風(fēng),用水便當(dāng),是一個世外桃源。道士們被趕走后,扳倒了神像,改為一張蒙著山貓皮毛的交椅,四處戒備森嚴(yán),暗哨林立,儼然是一個易守難攻的土匪巢穴。
俞梅被推搡到正殿的中央,有人在后面簾子里問:“你就是黨玉昆的侄女?”
俞梅點(diǎn)點(diǎn)頭。
那人冷笑幾聲,說:“既然是他的侄女,也算是自己人了。但是,你的身份需要查驗(yàn),這里距離黨家村路途不遠(yuǎn),明天早上派人去,晚上就會有消息。你先委屈一夜吧?!?/p>
幾個人過來,把俞梅押到了殿外西側(cè)廂房里,外面落鎖,派了兩個人看守住。俞梅不知道那個躲在簾子后面問話的人是誰,心里猜測半晌,也沒有結(jié)果。她暗想,這個人不露出真面目來,是自己熟悉認(rèn)識的,還是怕被自己瞧見過,日后恐有不便?
她思來想去,不得要領(lǐng),又身陷這囹圄當(dāng)中,不清楚參加這一行動的同伴們的安危存亡。這一夜,真的是輾轉(zhuǎn)難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