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一位“文革”時被下放到“北大荒”的作家,曾對我笑著說:
“不要認為那是我空白的七年。告訴你!我過得很充實,也想得很多。以前沒時間想的,那時候都想了。身在北大荒,你不面對自己,還面對誰?你面對的是存在、面對的是生命!有什么比一個人面對生命,更能產(chǎn)生強烈的震撼?”
最近我也在電視上,看到對世界三大男高音之一的荷賽·卡瑞拉斯(JoseCarreras)的特別報道。
令人難以相信的,去年在世界足球大賽中高歌,吸引全世界幾億觀眾的卡瑞拉斯,居然在幾年前,曾得過致命的血癌。
醫(yī)生說他只有十分之一活命的機會。他不能再演出、不能再見客,每天被關(guān)在隔離的病房里,因為即使最普通的傳染病,也可能讓他死亡。
十四個月之后,卡瑞拉斯奇跡似的復(fù)元了。他重新回到舞臺,唱出更優(yōu)美而深入的歌聲。很巧,他跟那位北大荒的作家,說出同樣的話:
“孤獨,使我們能面對自己、面對過去、面對未來,也面對生命?!?
孤獨也不孤獨
我常想,生命的孤獨是很妙的。
出生前,我們一個人(除非是多胞胎)住在媽媽的子宮里,一個人由肉眼幾乎看不到的受精卵,長大到成熟的胎兒。我們一個人在羊水里浮沉,自己吮吸著自己的手指,沒有人跟我們交談。但我們也是不孤獨的,因為我們就生活在媽媽的子宮里面,被母親帶著走來走去。
當(dāng)我們死后,我們被埋葬在墳?zāi)估?,一個人睡在骨灰匣子或冷冷的棺木里,也沒有人能跟我們交談。
但我們也是不孤獨的,因為我們就住在人群四周,我們就睡在地球上面,跟著大家一起轉(zhuǎn),跟著四季一起變幻。
如此說來,孤獨有什么可悲呢?
我們由孤獨來、往孤獨去。又總是被這世界、人群環(huán)抱著,稍稍往遠處想一想,就不再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