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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jié)《靖國神社》震動日本(12)

神魂顛倒日本國 作者:李纓


12“《靖國》騷動”第四幕:靖國神社終于直接出動

4月下旬,我在公司忽然收到來自靖國神社的兩份特別快遞。一份給我,一份給制作公司代表龍影。稻田朋美議員導(dǎo)致了上映中止,但有村議員沒能使文化廳下令取消對《靖國神社》的資助,老刀匠的“抗議”也未能見效,眼看支持上映的聲音越來越多,靖國神社親自出馬了。那是通過法律程序給我們發(fā)的通告和質(zhì)詢。

媒體也獲知了這一最新動態(tài),馬上跟進報道?!啊毒竾夫}動”劇場的大戲,終于出現(xiàn)了真正的主角。

靖國神社在通告里,抗議我們沒有得到其許可的拍攝,要求我們刪除《靖國神社》里面所有出現(xiàn)的宗教儀式和有靖國神社職員的場面,還有參拜者的場面,要不你就逐個取得各方面的同意再上映;還有靖國神社認為我關(guān)于靖國神社的神體是一把刀的表述也不準確,造成誤解。

我們馬上找律師商量對策。我那時候的態(tài)度很明確,電影絕對不改,我的關(guān)于神體的表述也沒有問題,如果不行就打官司,就看法律怎么裁決。經(jīng)過法律咨詢,我心里有底了,即使被起訴,打官司的過程中,我們同樣可以上映,只要法律沒有最終作出裁決,電影就有權(quán)上映。而且,訴訟肯定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因為正如森達也導(dǎo)演所說的,牽一發(fā)而動全身,《靖國神社》電影的生死問題已經(jīng)觸及紀錄電影整體的生存底線和所有創(chuàng)作者以及日本的政界和法律界不得不深思和面對的問題。而且,假如靖國神社親自起訴,日本的戰(zhàn)爭責任問題、戰(zhàn)后的政治宗教問題都會重新成為輿論的焦點,支持我們的律師說,甚至可以結(jié)成一個百人律師團為我們辯護。我們像打了一針強心劑,召集有關(guān)方面與律師們一起開會,商討由律師作為我們的代理人給靖國神社回信的方式。一位德高望重的律師還在會上意外地用中文給我們唱道:團結(jié)就是力量!律師們馬上決定組織一場由日本律師聯(lián)合會舉辦的《靖國神社》放映會和研討會,而搞放映會活動是在日本律師界聞所未聞的。想想那真是一段令人熱血沸騰和備受鼓舞的時光。

辯護律師左一(出口裕規(guī)),中(李纓),右一(梓澤和幸),右二(日隅一雄)

李纓導(dǎo)演與梓澤和幸律師開會中

通過律師,我們給靖國神社回信,反問了靖國神社一些關(guān)于對媒體和電影控制“拍攝許可”方面的問題,也反問了關(guān)于“神體”的問題。也許靖國神社方面意識到這種對抗繼續(xù)下去時牽扯出來的問題的復(fù)雜性和嚴重性,“抗議”不了了之了。

但是,靖國神社給我們的通告登在了靖國神社的官方網(wǎng)站上,有我李纓的名字,有龍影公司的名字,住址地址全在上面,這就帶來了一個不得不進一步嚴陣以待的安全問題。因為在日本,有不少人以捍衛(wèi)靖國神社為他們的天職甚至不惜生命。前幾年,有一個極端右翼分子在國會議事堂前面一槍自殺了,理由就是首相不去參拜靖國神社?,F(xiàn)在靖國神社直接對我們抗議了,隨之而來會有什么后果,真是難以想象。那是我們最緊張的一段日子。我們無法擺脫恐怖的陰影。

警察開始在我公司周圍定時巡邏,隔一段時間就來塞進一張字條,表示幾點到幾點之間平安無事。警察甚至上門發(fā)給我們防身的器具,告訴我們要隨時將門反鎖,有人按門鈴也不能隨便開,開門的時候要做什么防護措施,等等。

當時我們公司遇到了各種各樣的威脅,制片人也好,日本職員也好,我們所有人的信息被網(wǎng)絡(luò)公布出來,包括地址。作為中國人,我和制片人當然是壓力最大的,但我身邊的日本人助理也同樣緊張,每天鐵青著臉,而且,也許他會更不好受,因為他一下子被罵作賣國賊。

當時恐嚇方式很多,電話恐嚇最多,我沒有直接接到,因為那時候我不接電話,都是我的助理、公司的人接。我舉個例子,日本電影導(dǎo)演協(xié)會的理事長是韓國國籍的崔洋一,他以電影協(xié)會的名義支持我,很多日本人一看,說又是中國人跟韓國人搞在一起來搞我們,馬上打電話到導(dǎo)演協(xié)會事務(wù)局,對崔洋一進行死亡威脅。對支持我們的人,極端分子都覺得要把他干掉,對我們這些身在其中的人就更不用說了。

我和制片人張云暉在中國的一些親友也特著急,不斷打電話來,說你們干嘛還待在日本?趕緊回來啊,趕緊回國,回中國,你們在那邊干嘛啊,為了一個電影值得嗎?而且誰會保護你們?日本的警察真的能保護你們嗎,值得信賴嗎?日本政府會保護你們嗎?你們?nèi)f一真的出了事情怎么辦?你們在辦公室防范好了,路上有問題怎么辦?總之就是覺得我們不能在日本待。但那時候我們沒有退路,沒有選擇,因為那時所有的宣傳、發(fā)行各方面,全都在往前推進。

那時我切切實實感受到的是,電影真的就像自己的孩子,你不能說生下來了就不管他的死活了,而且,他的死活往往還比自己的死活更重要,這就叫責任感。這種責任感遠遠超越個人情感喜好,往往會左右一個人的命運。因為你的電影,那么多人都被卷到里面了,你能逃得開嗎?特別是這部電影已經(jīng)融進了某種歷史和時代的進程,個人的情緒感受在這種命運里又能占得了多少分量?

不想說什么大義凜然的話,說沒有過害怕是假的,現(xiàn)在想起來仍有點后怕,但是當時真是一切都不管了,就只管往前走。周圍有那么多支持我們的人,律師、朋友、媒體、社會主流輿論,都在聲援我們,給了我們很多信心,我們必須一鼓作氣,盡快解決重新安排公映的問題。

當時,最終《靖國神社》能不能盡快上映還有很大的懸念。因為很多電影院的檔期早已排滿了,臨時安排新的電影院,找新的地方很不容易,起碼要到夏秋以后,這對我們來說,夜長夢多,時間拉得太長了。而且在社會輿論的支持下,全國各地有不少電影館開始出來說要放映,但是那時候完全亂了,媒體到處揣測誰會成為第一家放映的地方,只要有一家舉手要放映的,媒體就擁過去。他們要放映,也僅僅是單方面的意愿,往往我們都還不知道,報紙上就登出說什么什么電影院要放,可見當時有多混亂。

首映一定要在東京。但有的電影院即使想上,也沒有足夠的檔期提供給我們,要擠開別的,騰出一些時間非常不容易。最后有幾家非常好的電影院,有涉谷、銀座,他們想辦法擠掉其他電影,為《靖國神社》排出一些時間。最后我們決定5月3日上映。但還要保密得好,因為不保密,還會有人威脅電影院。我們要極力保密到公映前一個星期才對媒體發(fā)布。

反日?愛國?極其刺激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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