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到了漢口這個“親戚家”,我的身份變成了女奴。每天天不亮,婆婆就喊我起來劈柴、掃地、擔(dān)水、燒火……對我,她沒有滿意的時候,不停地咒罵,稍不高興就拳打腳踢。我的身上、胳膊上、腿上到處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兒時,養(yǎng)母給我扎了耳朵眼兒,戴了一對小耳環(huán),婆婆總是使勁地揪我的耳朵,耳朵流血化膿,都要豁了,疼得我哇哇直哭。
不久,婆婆的孩子,也就是我那個才1歲多的“丈夫”出天花死了。婆婆把罪過推到我的頭上,罵我給她家?guī)砹诵皻?,整天拿我出氣,一手拿根竹竿,一手揪住我的辮子,朝我劈頭蓋臉地打過來。整天的勞累和挨打受罵,讓我的神經(jīng)非常緊張。在一次驚嚇之后,我患了遺尿癥。這下更糟了,婆婆一發(fā)現(xiàn)我尿了床,就沒頭沒腦地打。然后逼我雙腿跪地,把尿濕的褥子蒙在我的頭上,一跪就是幾個小時。冬天沒有火,我跪在通風(fēng)處,凍得瑟瑟發(fā)抖。我光著的雙腳和遮不住的小腿凍出一塊一塊腫包,一走路就像針扎一樣疼。
1938年3月的漢口,陰雨綿綿。我的心情就像這天氣,冰冷,壓抑。當(dāng)我在婆婆家度日如年,難以支撐的時候,養(yǎng)母和一位叔叔突然到來。我一看到養(yǎng)母,立即撲過去痛哭起來,喊著“媽媽,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養(yǎng)母趕緊同婆婆耳語了幾句,跟她一起來的叔叔又把婆婆拉到門外遞給婆婆一包東西,便帶我離開了那個家。
叔叔指著養(yǎng)母對我說:“她是你的奶媽,你還有親生父親,在很遠(yuǎn)的地方。這次我來接你,就是要把你送到你爸爸那里去?!蔽覄倓傒p松一點(diǎn)的心,一下子又縮緊了,驚愕地睜大了眼睛?!安?,她就是我的媽媽!媽媽,你是不是又要把我賣到別的地方去?”我緊緊抓住養(yǎng)母的手,放聲大哭。養(yǎng)母摩挲著我的臉說:“孩子,這些年你受苦了,這次是把你送到你爸爸那里去,絕不會再賣你了?!蔽揖o緊地抱著她,不肯松手……
靠一張照片回憶生母
汽車在黃土高原上顛簸,向延安駛?cè)?。我脫離了苦海,來到延安,來到爸爸身邊。
第一次見到爸爸,他身邊一位叔叔問我:“幾歲了?”我心情緊張,說:“不知道。”周圍的人哄笑起來。爸爸也笑了,“這么大了,還不知道自己的歲數(shù)。”一時間,多年來我所受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頭,“哇”的一聲,我撲到父親懷里哭了起來。
爸爸感慨地說:“你吃苦了,爸爸都知道……要記住,你是黨用幾百塊大洋換回來的,是人民用血汗贖回來的,等你長大了,也要為千千萬萬的受苦人辦事。”幾十年來,我一直把這句話銘記在心里。
爸爸告訴我,我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哥哥劉允斌在湖南老家,很快也要到延安來。弟弟劉允若還沒有找到。而我的母親,已經(jīng)犧牲四五年了。在父親的介紹下,我拜訪了曾和母親一同戰(zhàn)斗過的帥孟奇媽媽、夏之栩媽媽,從她們口中知道了母親生前的一些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