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官居司隸校尉,兼有洛陽房管局局長之權(quán),當即批下條子,重賄曹竟豪宅一處。曹竟大怒,斥劉秀道:“小子無狀!行此官場惡習!有事說來,老夫可為則為。老夫若不可為,縱賄我萬金,終不可為?!眲⑿愦髴M,當即以愿平定河北相告。曹竟這才轉(zhuǎn)怒為喜,熟視劉秀,道:“文叔昆陽一戰(zhàn),誠天下之奇跡。遍觀滿朝上下,堪能平定河北者,舍君其誰!今君主動請纓,實乃國家之幸,老夫自當為君保舉?!?
曹竟見劉玄,道:“陛下可知臣之姓由何而來?”劉玄搖頭道:“不知?!辈芫沟溃骸爱斈?,周武王封其弟叔振鐸于曹,建立曹國,其后人便以曹為姓,曹姓從此而來?!?
劉玄書雖念得少,卻也看出曹竟絕非專為給他補習歷史課而來,于是說道:“老丞相有話直講,不必繞彎?!?
曹竟道:“以老臣之見,周朝能有八百年江山,全靠封建同姓兄弟。漢朝傳國至今,中途雖有王莽篡位,最終猶能復(fù)興,也是因為廣封劉氏宗族的緣故。強秦二世而亡,罪在秦始皇立郡樹縣,嬴氏子弟無尺土之封。如今陛下登基未久,理當效法武王、高祖,廣樹同宗兄弟,分據(jù)要津,以為朝廷藩屏,守望互助,共衛(wèi)漢室。河北乃天下重地,當以劉氏子弟鎮(zhèn)守,不可使異姓居之。今劉氏子弟之中,唯劉秀可定河北,愿陛下遣之。”
劉玄聽罷,沉吟未決。曹竟知道劉玄對劉秀并不放心,于是又勸道:“綠林軍與南陽豪杰共殺劉秀長兄劉演,劉秀能幸存至今,全賴陛下庇護之恩。今綠林軍與南陽豪杰把持朝政,有尾大不掉之勢。陛下遣劉秀安定河北,是為陛下樹一強援也。萬一日后朝中有變,劉秀愛陛下而恨綠林軍與南陽豪杰,只需陛下一紙詔書,劉秀必率河北精兵,為陛下而戰(zhàn)?!?
曹竟所言,正撓中劉玄癢處。劉玄名為皇帝,卻飽受綠林軍與南陽豪杰之掣肘,意志不得自由,其勢有如傀儡。劉玄何嘗不想和綠林軍與南陽豪杰攤牌,然而苦于沒有自己的嫡系,只能一忍再忍,不敢動手。劉秀是他的同宗兄弟,又與綠林軍和南陽豪杰有深仇大恨,很值得栽培成為嫡系,為日后攤牌早作準備。
劉玄主意已定,又對曹竟嘆道:“寡人雖欲遣文叔,大司馬卻不同意,為之奈何?”
曹竟答道:“陛下既已決斷,大司馬那邊,自有老臣?!?
曹竟見大司馬朱鮪,劈頭便問:“大司馬欲廢皇帝乎?”
朱鮪大驚,慌忙辯解道:“我為漢臣,豈敢有不臣之心。”
曹竟再問道:“如此說來,天下仍是劉氏的天下?”
朱鮪只得答道:“高祖天下,自應(yīng)為劉氏所有?!?
曹竟氣勢更盛,又追問道:“自三代至于高祖,無不封建同姓,千年不易。今皇帝欲遣劉秀至河北,此乃劉氏家事,大司馬為何以疏間親,一再阻攔?”
朱鮪急道:“劉秀心懷異志,只恐一到河北,便行謀反。”
曹竟怒道:“日后之事,雖圣人不敢妄斷。大司馬說劉秀將會造反,劉秀不能辯白。今有人說大司馬將會造反,大司馬能辯白乎?”
朱鮪理屈,不能答。
曹竟有如教訓小兒,繼續(xù)質(zhì)問朱鮪道:“大司馬開國之功,較高祖功臣張良、韓信不遑多讓。大司馬也當自問,你究竟是想做張良,還是要當韓信?”
朱鮪聞言,悚然而驚。劉邦得天下之后,張良甩手不干,得以善終,韓信戀棧不去,終遭殺戮。朱鮪思之良久,茫然自失,跪謝曹竟道:“小子敬受教!劉秀之事,自應(yīng)由皇帝決斷?!?
朱鮪既已點頭,劉玄于是頒下詔書,命劉秀行大司馬事,持節(jié)北渡黃河,鎮(zhèn)慰河北州郡。至此,劉秀終于可以擺脫生命危險,如愿離開洛陽。至此,劉秀也終于可以在心中惡狠狠地對自己說上一句:“那些未能殺死我的,將使我更為堅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