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香不自禁地贊嘆:“好漂亮的裙子?!?/p>
謝昭珂友愛地對我笑道:“這可是外祖母送我的十六歲禮。姐姐我一直舍不得穿,如今拿來送給妹妹,希望妹妹穿著,給皇后娘娘一個好印象,也給咱們謝家爭光?!?/p>
爭光?我自打十四歲的時候在百米賽跑時為班級爭過光后,就再也沒有為誰爭過光。
我推辭:“三姐,我這模樣身材,穿著衣服太糟蹋了?!?/p>
謝昭珂捂著嘴:“那怎么會呢?妹妹是越長越有姨娘的模樣了,過幾年,絕對是個不輸我的大美人兒。”
云香單純,也興奮地催促:“小姐快穿上吧。多漂亮?。 ?/p>
謝昭珂的目光又要開始殺人了,我還能拒絕嗎?
于是,我不但穿上了那件意大利名家手工制作級別的禮服,還由謝昭珂小姐親自精心地給我畫上了時下最流行的什么秋紅妝,然后插滿了一頭金銀珠寶。
云香捧著鏡子站在我面前,激動地結(jié)巴:“小……小姐……好好好……好漂亮!”
我說是,多虧三姐化腐朽為神奇。
謝昭珂高深的笑容里有著滿意和嫉妒。我看了看她,突然覺得她其實活得很累,又很可憐。忙忙碌碌為了一點小小的其實目前看來根本沒有希望的幸福。真的很可憐。
走到正堂集合,其他家人都在。謝昭瑛正恭順地聽謝夫人訓話,抬頭看到我,一愣。我狠瞪他。
他卻咧嘴笑了:“好漂亮!”
我臉一紅。他又湊過來,“感覺怎么樣?”
我說實話:“頭發(fā)好重??!”
謝昭瑛大笑。
車行大概半個多時辰就進了宮。我們?nèi)w下來,由太監(jiān)帶路,然后又山路十八彎地走了好久,才終于到達皇后宴客的地方。
我四下張望。青石板鋪地,高大粗壯的朱紅柱子聳立階上,高檐斗角,雕梁畫棟,鳥語花香,仙樂縹緲,最主要的是,還有相貌英俊身材挺拔的侍衛(wèi)哥哥們站在一旁。
我滿心歡喜:這里真是天堂。
謝昭珂拉著走神的我同眾人一起朝著一個貴婦跪了下去。那貴婦聲音和藹地請大家起來。
我這才看清趙皇后??诒@么不好的皇后,卻有一張老好人的慈祥臉,笑起來還有一個酒窩,居然有點像一個父母輩的知名女演員。趙皇后年輕時必然也是個絕色美人,只是如今年華老去,又兼有點發(fā)體,很難看到什么昔日的影子,只留一雙眼睛依舊清澈,目光犀利。
皇后身邊站著身著淺綠女官服、釵佩玲瓏的美貌女子,是秦翡華。幾月不見,她似乎瘦了些,不知多少個夜晚對著白海棠泣血,這份憔悴讓她更是美得宛如謫仙。
她的情哥哥謝昭瑛就站在下方,她卻看著前方,視若無睹。我再看謝昭瑛,他也恭順地低著頭,神色如常。兩人真怪。
趙皇后說:“各家也有好些日子沒聚一起了。今日天氣好,我便把各位老兄弟老姐妹請過來,聊聊家常說說話,也讓這些孩子彼此認識一下。”
我暗笑,莫非真是相親大會。
謝昭瑛就坐我旁邊,靜靜吃茶。我悄聲問:“還好嗎?”他假裝沒有聽到。我不大放心:“傷口才開始結(jié)疤,別喝酒?!?/p>
趙皇后的聲音忽然又冒了起來:“什么?謝家四姑娘也來了?在哪里?”
我一驚,謝昭瑛在我背后推了一把,我踉蹌幾步就已經(jīng)站到了場子中間。
所有人都盯住我,我傻愣愣地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之前教我的那些宮廷禮節(jié)早忘得個精光。謝昭珂在旁邊使勁沖我使眼色,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我才大悟,跪下來給皇后行禮。
趙皇后是個外交家,睜著眼睛說瞎話:“謝夫人可真有福氣,兩個姑娘都那么漂亮。這四姑娘簡直是個玉人兒,嬌柔嫻雅,出塵脫俗啊。”
謝夫人的老臉都紅了,恐慌道:“小女不敏,擔不起娘娘的夸獎?!?/p>
趙皇后的目光一轉(zhuǎn),道:“你家的昭瑛呢?我都好多年沒見著他了。”
謝昭瑛放下茶杯,優(yōu)雅從容地走了上來,向皇后行禮請安。動作自然,如行云流水,絲毫看不出才受了重傷。
趙皇后盯住他笑:“幾年不見,這般高大俊朗了,真不知道惹得多少姑娘掉眼淚。我還記得你小時候,頑皮得不得了,總是作弄宮女,弄些蛤蟆青蟲什么的去嚇唬她們?!?/p>
謝昭瑛苦笑:“慚愧慚愧。讓娘娘見笑了?!?/p>
趙皇后又道:“我還記得,你同阿暄長得可像了。一次阿暄闖禍燒了夫子的書,還是你來替他頂?shù)淖铩D谴慰勺屜鹊哿P抄了好幾天的書呢!”
阿暄是誰?
謝昭瑛一臉愧色:“小時候不懂事,給娘娘添了許多麻煩?!?/p>
趙皇后一副擔憂的長輩模樣:“后來阿暄去了西遙城,山高路遠,那里偏僻又寒冷,真是委屈他。他好多年不曾回來,也不知道過得怎么樣了?!?/p>
謝昭瑛竟然也一臉木訥的表情,說:“小民也挺掛念燕王的。不過自他成親后,我們倆就斷了聯(lián)系。唉,想必也是殿下覺得小民空長年歲,無所事事,不樂與小民來往了?!?/p>
“是嗎?”趙皇后盯著謝昭瑛,不冷不熱地說,“阿暄這孩子的確聰明伶俐,他母親去世早,皇上最是疼愛這個小弟弟。以前雖然頑皮了些,可他現(xiàn)在多出息,帶兵打仗,守衛(wèi)北疆。先帝在天有靈,不知該多欣慰?!?/p>
謝昭瑛也附和著沒心沒肺地笑。于是大家都跟著笑,像是在看一場情景喜劇。
然后,大家喝茶吃點心看歌舞。除了上來倒酒的小宮女沖著謝昭瑛羞赧一笑,其他的都很無聊。我吃飽了就干坐著,十分懷念我那間散發(fā)著藥香的小屋子。
忽然看到那日街上遇到的小白臉二皇子輕袍緩帶地走了過來,給皇后行禮。
我問謝昭瑛:“那是老二?”
謝昭瑛點頭:“二皇子蕭櫟。你看到坐皇后左邊那個娘娘了嗎?就是他親娘李賢妃。”
李賢妃容貌端莊,氣質(zhì)溫和,看上去十分柔順老實。
不知蕭櫟和皇后說了什么,皇后連連點頭微笑,然后高聲道:“各位。趁著天色好,不如讓年輕人賽一場馬球吧?!?/p>
我張開嘴巴,把臉轉(zhuǎn)向謝昭瑛。他沒看我:“閉上嘴巴轉(zhuǎn)過頭去。”
我說:“你可以裝肚子痛!”
“哦?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我想:“或者突然天狗吃月。”
謝昭瑛一頭黑線:“謝謝?!?/p>
我急了:“你經(jīng)不起這么折騰的?!?/p>
“我不能退場!”
“命都不要了?”我緊握拳。
謝昭瑛笑:“不是還有你嗎?”
到了球場邊,韓王孫拎著一根球棍跑了過來,招呼:“阿瑛,我們一隊?!?/p>
段正勛牽著一匹毛色黑亮的高頭大馬走了過來,一貫地寡言少語,只沖我們點了點頭。
謝昭瑛一看到那匹馬,立刻笑了:“玄麒?”
馬兒認得他,親昵地湊過去蹭了蹭。我也還是第一次見到比我的人還高的馬,連聲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