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程學中的茶杯還沒有放下，那邊公安局長胡長星已經(jīng)坐不住了，他煩躁地推開桌子上的記錄本，把手中的鋼筆“啪”的一下拍在了桌子上，臉色鐵青地說：“我們大家都知道，程市長你是省里下來的領(lǐng)導，眼界高，視野寬，看不起咱小小的玉州。是啊，玉州很小，彈丸之地，可再小也是一個有著五百多萬人口的地級市呀！為了生活在這一方水土的五百多萬玉州市民百姓能夠平安，我們警方就要不惜一切代價地保護好他們的安全。既然程市長說到了北陽市，那咱們就接著說說。程市長可能也知道，北陽市在沒有購買直升機前，市區(qū)曾連續(xù)發(fā)生過三起惡性搶劫銀行事件，影響極其惡劣，受到了公安部的通報批評，至今沒有破案?？墒牵詮挠辛酥鄙龣C后，人家北陽市公安局采取空中和地面的立體防護措施，就再也沒有發(fā)生過搶劫銀行案件。這說明了什么，這說明了僅僅直升機對犯罪分子的威懾力，就是巨大的，單憑這巨大的威懾力，我覺得我們玉州市配備直升機就值！程市長可能會問，我們玉州市不是還沒有發(fā)生過銀行搶劫案嗎？是，我們玉州市現(xiàn)在是沒有發(fā)生過銀行搶劫案，可是，難道我們要像北陽市那樣，等接二連三地發(fā)生了銀行搶劫案再去買直升機、再去亡羊補牢嗎？”

說完，胡長星的眼睛看著程學中，目光里面不乏挑釁的意味。

常委們驚呆了，會議室一時鴉雀無聲。

誰也沒有想到市公安局局長胡長星敢在常委會上單挑市長程學中，這不是腦子里進水了嗎？人家程學中什么來頭，錢書記都佛一樣敬著，你胡長星可好，氣勢洶洶地當面質(zhì)問，看來你胡長星是不想在玉州官場混了！你胡長星不想想下屆玉州市委書記舍他程學中還會有誰？這不是拿自己的政治前途開玩笑嗎？政協(xié)主席毛國用憂心忡忡地看了看人大主任邢四海，暗自感嘆：“這個胡長星，畢竟一介武夫，遇事不冷靜啊，只會逞一時之勇，看你如何收場？”

人大主任邢四海則從口袋里掏出一把藥片塞到嘴里，就了一口水，猛地一仰頭，咕嘟一聲咽了下去，心想：“有好戲看了！”

面對胡長星自問自答的詰問，程學中氣沖腦門，忍不住就要拍案而起?？墒?，當他看到常委們包括市委書記錢良俊都漠然地坐著，臉上一副坐山觀虎斗、只等著看他倆交火的神態(tài)，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程學中不但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甚至還在青筋暴跳的臉上擠出了笑容。他聽出來了，胡長星這是對事又對人，上次罰他坐遲到席，他憋悶在肚子里的邪火終于借今天這個機會發(fā)泄出來了！程學中笑著，長時間地笑著，慢慢地，生硬的笑就變得柔和了、從容了。他的笑臉像一團柔軟的棉花，讓胡長星挑釁的目光失去了勁道，很快，胡長星便在程學中柔和、從容的微笑面前敗下陣來，把目光投向了別處。

程學中又把臉上的笑容送給了每一個常委，最后笑容穩(wěn)穩(wěn)定格在了胡長星冷冰冰的臉上。看著胡長星游移不定的眼神，他繼續(xù)微笑著，他要用他的笑容，展示他的氣度；他要用他的笑容，展示他的從容；他要用他的笑容，蔑視胡長星的狂妄叫囂。

就這樣，程學中讓他的笑容在市委第一會議室花朵般地綻放了良久，這才緩緩開口說話：“剛才，長星同志的發(fā)言很好嘛，很有氣勢，很有魄力，不愧是咱們玉州市的公安局長，我為咱們玉州市有這樣的公安局長感到驕傲和自豪！長星同志說得沒錯，直升機對犯罪分子的威懾力，確實是巨大的，北陽市配備了直升機后，也確實沒有再發(fā)生過銀行搶劫案。但是，長星同志的‘亡羊補牢’說值得商榷。什么是亡羊補牢？沒有直升機，怎么就可以成為我們允許發(fā)生銀行搶劫案的理由和借口呢？如果那樣的話，以后哪個城市發(fā)生銀行搶劫案了，上級就不要追究他們的責任了嘛，他們可以理直氣壯地說，誰讓我們沒有直升機呢！笑話，天大的笑話！所以，我覺得胡長星同志所謂的‘亡羊補牢’說，是站不住腳的，也是極端不負責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