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女巫,”陶九香動手收拾飯甑和碗筷,“不是女人?!?/p>
“只要多結(jié)些鮮連坨子,當一回女巫沒關(guān)系。”黎爹柱盯著老婆,嘿嘿地笑。
“女巫都是隨便當?shù)??她要嫁給蛇,我也嫁給蛇?呸!”陶九香啐了一口,領(lǐng)著攆山狗,戀戀不舍地走了。
太陽消失,暮色四合,黎爹柱哼著小調(diào),急匆匆、美滋滋地回家。一棵棵古樹魁梧巨大,綠絮披掛,比剛分杈的小樹更精神抖擻,新鮮狂野得仿佛還是少年。黎爹柱穿行其間,豪情滿懷。他的嗓子不怎么樣,但十分自在有趣,神仙聽了也羨慕:
太陽去了,
四山啰啊涼呃,
啊——哦——依喲啊嗬呃——
依耶望耶,
妹望郎呃依呃,
喜耶望耶歸耶,
依喲啊嗬啊,
啊嗬啊嗬啊——
依喲依啊喲,
啊火啊火喂喲依,
歸洞房呃唉嗨呃,
啊哦呃嗨哦,
依哦——依喲啊嗬唉——
等他回屋,陶九香就端出熱騰騰的飯菜來一起享用,然后趁男人吸煙的工夫,把鍋碗收拾干凈,臉腳一洗,吹燈壓火,雙雙爬到柏木架子床上去。黎爹柱有喝葷酒的習(xí)慣,床柱上一左一右、不高不矮吊著兩個小酒瓶,每個酒瓶剛好裝半斤包谷酒。在充滿野獸氣息的大山里,除了星光沒有其他光源,天與地的輪廓線不明顯,很深的黑暗仿佛存在于永恒之中,滿山蟲鳴一陣緊似一陣,他上半夜咂枕頭左邊的酒瓶,下半夜咂枕頭右邊的酒瓶,力大無窮,血脈賁張地和老婆對抗,奮戰(zhàn)在老林大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