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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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轉(zhuǎn)星移，媽武、媽綏和媽貉讀了三年私塾，肩挎藍(lán)布包袱昂首闊步向更古坪走來，包袱里裝著寫有兩百個漢字的毛邊冊簿，他們生命的魄像新月一樣一天天充盈。特別是十九歲的媽武，嘴角長出短短的胡須，喉結(jié)突出，闊臉濃眉，皮膚紅黑，比弟弟媽綏和媽貉看上去更粗壯結(jié)實，祖宗傳下的元氣，在他身上噴薄欲出。

山民背著玉米稈從對面走過，長長的玉米稈和寬大的葉子聳得很高，只看見兩條腿有節(jié)奏地邁動，在夕陽的逆光中，就像一座金山在緩緩前移，羊子跟在后面，“咩、咩”叫個不停。從漫長的森林農(nóng)耕區(qū)到原始邊緣林，一路樹葉間篩漏下來的陽光，跳動在黎家三個虎犢般的兒子身上，那是財富帶來的文明之光。

陶九香給學(xué)成歸來的兒子們準(zhǔn)備了家宴，誰知三兄弟一進(jìn)門，水也不喝，就先去祖宗牌位前筆立著，一人高聲背誦一段《千字文》，把黎爹柱聽得心花怒放，才得意洋洋地端碗吃飯。一個下午的時間，黎爹柱都在捧著毛邊冊簿，蘸著唾沫仔細(xì)比較，沒發(fā)現(xiàn)一個重樣的字，他自豪地站起來，兩步跨出門外，悲喜交加地打了一聲呼哨：“我屋的兒——識字啰！噢——”對著蒼翠的群山歡呼。

家里創(chuàng)業(yè)猶酣，正需要幫手，自從黎爹柱和陶九香在地里交合后，連秧長勢特別好，但雜草的生長速度也很驚人，密密麻麻，必須一棵一棵地連根拔起，才不會淹沒連秧。黎爹柱沖陶九香壞笑，領(lǐng)著三個兒子轉(zhuǎn)戰(zhàn)十幾塊連棚，佝僂著身體，從天亮蹲到太陽落坡，把青草一棵棵從地里拔出來，抖抖草根帶出的濕泥，扔到地壟上。干了好幾天，累得骨頭散架，媽綏和媽貉賴皮偷懶，躺到坡上睡覺去了，剩哥哥和父親兩個人在連棚里搞弄。

父子倆腰酸腿痛，佝腰鉆出連棚，在地壟上立身站站。媽武扔掉手里的雜草，響亮地吼了一聲：“啊——呵——喂——”回腸蕩氣，豪情萬丈，驚跑了地上的野雞，驚走了頭頂上的云。黎爹柱看著比自己高出一個頭、魁梧結(jié)實、眉眼英俊的媽武，很是自豪，他想起個祖上的故事，情不自禁往長子身邊靠了一步，點點腦袋，笑瞇瞇對兒子說：

“黎家有個老祖公，年輕時人才很好，天天回家看見有噴香的羊肉。有一天，他看見一個老巴子銜著一只羊子，在土地廟門口鞠了幾個躬，作了幾個揖，又在地上打了幾個滾，老巴子皮就脫了，變成一個乖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