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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婚 兩兩相忘(2)

裸婚 作者:介末


事后,豬埋怨我慮事不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怎么辦?

我很篤定:放心,這次我記性很好。不但記得把繩子在自己腰上纏了兩圈,竟然還記得在咱們家冰箱和洗衣機上各纏一圈。

忘性也不是沒有好處。

某次出門,忘了穿內(nèi)衣,感覺竟然很舒適,從此以后,只要有外衣,基本就不穿內(nèi)衣了。

因為常出差,我的東西忘遍世界各地:巴黎兩條內(nèi)褲,倫敦一件睡衣,斯里蘭卡和南非各兩百美金,菲律賓一個浮潛呼吸管,巴厘島一套指甲刀眉毛鑷子等修飾工具,香港一件風衣。而在從澳大利亞返回北京的飛機上,我想起那昂貴的、老店鋪里買的巧克力全數(shù)存在悉尼酒店的冰箱里,做了下一任房客的見面禮。

直到某一天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沒這些東西過得也挺好。于是以后每次出差,不管路途如何遙遠漫長,都拎一個手提包算數(shù),長褲兩條,T恤兩件,外套帽子各一,已經(jīng)是全副家當。如此竟然也無甚不便,旅途竟然輕松不少。

唯一一次例外,是在首都機場,到了辦理登機手續(xù)的柜臺,我驚覺自己的提包不見了:護照、美金、信用卡、手機、機票、相機,全數(shù)失蹤。滿身冷汗地奔回進關時的安檢口,發(fā)現(xiàn)一個制服帥哥正從我的包里拿出一包夜用衛(wèi)生巾,按壓檢查,看是否毒品或者炸彈。想是過安檢的時候,人大搖大擺地走了,包就忘性似乎與年齡成正比。

T,曾經(jīng)與我抵死纏綿。一刀兩斷的時候,我每呼吸一次,都會覺得內(nèi)臟生疼。我從不記錄他的號碼,因為篤信一定刻骨銘心。可現(xiàn)在,我?guī)缀踹B他的臉和聲音都記不清楚了。他發(fā)來短信,我問:你誰?

M,他的文字像即將爆發(fā)的火山一樣充滿張力,他像瘋子一樣給我寫了一封又一封情書。那時候覺得他是我一輩子都逃不開的陰影與噩夢。如今,我只依稀記得當時的震撼,卻忘了因由。

L,我大學時代的夢中情人,前幾年再見時,他已經(jīng)發(fā)胖禿頂,我想了又想,也沒記起當年為什么找各種理由給他打電話,聽他胡說八道到凌晨也覺得幸福。

C,我記得我是把他給傷了,老死不相往來,具體怎么傷的,忘了。

甚至是豬,我似乎也忘了他如何背叛,我又是如何歇斯底里;手上的血灑了一墻;半夜去買包煙狂抽到凌晨,雖然我討厭煙味,被嗆得涕淚橫流。

不能再寫下去了,文字似乎有恢復記憶的功能。

一個船員問船長:“如果我知道某樣東西在哪兒,可暫時沒法拿到它,算不算丟呢?”

船長說:不算。

船員:太好了。您的咖啡壺在海底。

忘了不是丟了,忘了是我們把某樣東西沉在海底,不予打撈。

我知道記憶可以快進,每一次播放,都會忽略其中的某些片斷,日子久了,自己竟然也恍惚了,好像那些事情真的沒有發(fā)生。

但奇怪的是,我仍然能記起那些曾經(jīng)討厭的家伙,可見人們更容易忘記幸福而念記痛苦。而且我怎么一點兒都沒有“一笑泯恩仇”的心胸呢?想起這些小人,還是衷心希望他們能被“強奸一百遍啊一百遍”!

好在有人忘性比我更大。

水晶,我的同事,某次出門時忘了穿內(nèi)褲,小風兒一吹,裙擺飄揚—有點涼,自覺像《本能》里的莎朗?斯通。

另有一次去北大游泳,忽見一哥們兒,很拽的樣子走進來,泳帽泳鏡俱齊全,身上卻一絲不掛。見者均大喊:“出去!”哥們兒不解:“為啥?”幾乎全泳池的人都大喊:“你忘了穿衣服!”哥們兒遂夾著尾巴逃跑了。我至今記憶猶新,那位哥們兒估計早已有意遺忘這件事了??梢娙诵牟还?,總能記住別人的苦。

我不準備糾正自己的忘性,我不酗酒,不抽煙,不吸毒,不濫交,所有發(fā)泄苦悶的辦法都用不著,因為我善忘。這真是個惠而不費的辦法,忘記日子里所有的痛苦,過得稀里糊涂也是種境界。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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