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初錄音,也是為了留證據(jù)吧?怕打官司的時候吃虧。我們都戀戀紅塵,隨波逐流時手里總要抓住些似乎牢靠的東西,既然抓不住一個人,那么別的也好—盡管都是身外之物,人和別的。
清高起來自然可以瞧不起這副皮囊,拒絕蠅營狗茍,但活著畢竟是要吃飯的。
“為什么不窮追猛打讓他凈身出戶?既然是他錯?!蹦鞠暮髞韱?,她很替
我不平。
“第一這不公平,第二這不可能。”我說。
我沒說第三個原因:馬上離開眼前這個男人,越快越好,假如價錢合適。
我不精明,只是略懂性價比。
就像戰(zhàn)時的不動產(chǎn)交易,收益重要,性命更重要,趁著一切尚未灰飛煙滅,帶了能帶走的早日遠走高飛—生命如紙,禁不起蹉跎。
同樣離婚,朋友佛手是被凈身出戶的,只帶了一個女兒和一身淤青姹紫。
佛手不屈不撓地打著官司,帶著遍體的內(nèi)傷外傷。
另一個朋友葡萄幾乎拿了前夫的全部財產(chǎn),性情從此多疑暴戾起來?!皩幙扇恿巳鄙砑?,也要離我而去。我是鼠疫么?或者是艾滋?”從此一雙眼睛總是瞪大了在別人臉上掃來掃去,細細查看人家是否有厭惡她的神情;盯得眼球都金魚般凸了出來。
開頭大概多少有些感情,所以兩人無論如何也要坐上一條船。
走到半路要散伙,條件談得攏兩人便分行李握手道別,算好合好散;遇到心狠性急的,或者就一篙將對方打下船去任其自生自滅;如果兩個都是狠角色,難免破釜沉舟魚死網(wǎng)破;也有不顧一切跳船的,大概是因為船上著了火,寧選水深,不要火熱。
百年修得同船渡呢,我自嘲地笑。
水面上都是船,水里頭都是人,哭著笑著擠著跳著叫著鬧著打著罵著摟
著抱著推著搡著。
船上的人要下水,水里的人要上船,疲憊掙扎,載沉載浮。
其實船的作用也不過是個“渡”。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彼岸。
我問水晶如何處理婚紗照?
“留給前夫。”她說。
我攤手,“嘿,我前夫根本不要?!?/p>
搬家前,我和豬一人抱一本比地磚還沉的大冊子。
“撕了吧。”我說。
豬用手摩挲一下,“那時你多漂亮!”
我看一眼,照片里的姑娘粉紅蓬裙,濃妝艷抹,猶如春晚主持人。
“你審美有問題?!蔽沂窒碌南嗉埌l(fā)出嘶啦一聲。
豬的手下也嘶啦一聲。
五分鐘后,這堆花花綠綠的紙片直接進了垃圾堆。
“還有水晶相架呢!”豬說。
“把臉劃花然后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