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說吧?!蔽易谒磉呉话迅偷囊巫由希瑓s什么也沒說出來,只是像魚一樣無聲地翕動著嘴。
豬揚(yáng)著下巴俯視我,“你平時不是挺能說的嗎?什么話這么難以啟齒???”
我憎恨這報復(fù)般揚(yáng)揚(yáng)得意的口氣。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豬不耐煩起來,“但我們已經(jīng)不可能了?!彼穆曇粼诳諘绲奈葑永镯懫饋恚裢忭懥??!澳敲炊嗳讼矚g你,再找一個并不難。”
我苦笑,“喜歡是一回事,娶回家是另外一回事。”
“已經(jīng)說過是我的錯,我喜新厭舊?!?/p>
“其實(shí),其實(shí),”嗓子又被哽咽堵住了。小時候聽了悲劇故事曾經(jīng)站在院
子里號啕大哭,屢勸不止,如喪考妣;而努力想給別人講一個美麗的故事也經(jīng)
常講得淚流滿面,不得善終。但既然事已至此,還是要硬著頭皮說下去,“其實(shí),
我是想,道歉?!?/p>
“你沒錯。”豬表情僵硬。
“我沒學(xué)會尊重你?!毖蹨I忍不住嘩嘩地流,“不能說我不愛你,但沒學(xué)會用你喜歡的方式。有時候我也想,為什么可以對朋友寬容,對你卻不行?你
選擇離開,我不怪你,也不恨你,因為我理解你?!?/p>
猛聽身邊一聲嗚咽,只見豬五官扭曲到一處,號啕大哭,邊哭邊用拳頭捶著桌子,大叫,“你要是早這么說多好啊!嗚嗚嗚……”
我驚呆了,愣愣地看著他滿臉的眼淚、鼻涕流到嘴里,覺得這情形很滑稽;但還是一個健步跪伏在豬腿上,搖著他的膝蓋說“別哭了”,而豬則鼻涕眼淚地彎腰將我攙扶起來。
心里像被壓麻的腳面,空落落的,又動彈不得。我知道自己在做秀,卻停不了似的要做下去。
“她也不喜歡穿旗袍,可大冬天的,她卻為了我穿。她給我打電話的時候總是很親昵,我問她身邊有人吧這樣不太好,她卻說沒關(guān)系她不在乎;她聽我的話,我不喜歡她最好的朋友,她就再也不和她來往……”
豬沒頭沒尾地一句一句說下去。感情已經(jīng)慢慢退潮,我就像船上的乘客,隨潮水而去,離他越來越遠(yuǎn)。
而豬還在自顧自地說下去,“后來,你不再給我洗襯衫。她見了我的臟襯衫就問我怎么了。我撒謊說家里洗衣機(jī)壞了。她急起來,說,襯衫怎么能用洗衣機(jī)呢?以后我一件一件地用手給你洗!”
“大家都有工作,很忙……”我說,想著搬家時看見的那件女式白襯衣,心說:“先把她自己的襯衫洗干凈再說吧?!?/p>
“我不是說洗衣服這件事本身。我只要你關(guān)心?!?/p>
我無語。不想一件件地細(xì)數(shù)過去。人的記憶力向來是種很奇怪的東西。
“她幫我撓頭上的牛皮癬。而那天晚上我都快把頭皮撓破了你也沒看我一眼。那時我決定離婚?!?/p>
我不說話。其實(shí)我厭惡他的牛皮癬,雖然也做出不在乎的樣子;也許我根本是厭惡他。樂于享受他的照顧,但拒絕他帶來的麻煩—我打了個哆嗦。
我沒想到自己如此不堪。
“你在博客里說沒有我你還是你,沒有你你成了什么了?你知道我看了這句話什么感受嗎?”豬索性撲在桌子上痛哭起來,像間屋子突然垮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