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營役役之余,不曉得多少人還有尋根究底的閑情。
梳理典籍眉目,從前要翻江倒海,如今,上這個那個方便網尋查一下,依賴幾根指頭,就能得到一個大概。 然而硬生生地輸入”草根“二字,跑出的幾百則都是那些有原則有態(tài)度的社會學論述,談的乃是草根階層——草根作為一個階層的符碼代號,擺明車馬就有 down to earth 的地道庶民姿態(tài)。
我來自草根階層我就是草根——作為一種表明身分和心跡的宣言式的說法,很為一般市民大眾受用,至少能除卻一種高高在上的廟堂氣焰,和大多數人擠在一起的感覺還是安全踏實的。 當然自稱草根或江湖的卻未必習慣并懂得食用植物根莖,先入為主的怕吃苦始終是一大障礙,因而未能開懷一嘗真正的草根味道。
其實在我們的日常飲食生活里,從來不乏根莖類植物。 從蘿卜﹑芋頭﹑馬鈴薯﹑淮山、葛﹑蓮藕,到牛蒡﹑玉竹﹑茅根﹑山葵﹑生姜﹑南姜﹑黃姜﹑蔥﹑蒜,甚至像過山貓﹑魚腥草這類野菜的根莖部分也有人專門尋找食用。 這些食療效用各異的”地下黨“各自精彩,一直默默地從事著基層工作,倒是打好了穩(wěn)健的根基,再大的風暴危機都不怕,樂天知命,見招拆招。 日子有功,更發(fā)展出形形色色的烹調方法,熬的煮的蒸的燉的炆的煎的炒的,也不抗拒烤的和炸的,腌一下生吃的也有,吃這種的甜美吃那種的苦辣,是一種完整而豐富的味覺實踐,更不妨當成一種人生體驗,視之為草根香﹑草根味。
每次經過廈門,老友 D 都帶我從機場直奔一家叫做”草根堂“的飯館。 上兩回,都是坐進二樓那個獨立小廂房,吃的都是大方老實(暗暗來點刁鉆)的福建家鄉(xiāng)菜——這里搞的當然不是傳統(tǒng)閩菜里殿堂級的什么佛跳墻什么茘枝肉之類,倒是由來自武夷山的東主張林演繹的自創(chuàng)家鄉(xiāng)真滋味。 能叫”草根堂“,菜肴里常用的自然是來自家鄉(xiāng)土地里的植物根莖,用來熬燉用來蒸煮,且不論有什么食療作用,食物與土地與人的那種情感關系,倒是在面前那普普通通的一鍋湯和一盤肉里面發(fā)生了某種微妙的化學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