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政治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請告訴我,”伍先生的英語好極了,語調(diào)輕快。說話間,他將頭偏向我們,身體略略前傾,雙手輕握方桌?!澳銈儊碇袊嗑昧??準(zhǔn)備從上海去哪里?準(zhǔn)備在中國待多長時間?什么時候回美國呢?”
我們直接問他,并向他保證:“您為什么不再到美國訪問呢?您一定會受到熱烈歡迎的。”
“嗯,我現(xiàn)在不準(zhǔn)備去,但以后會的?!彼袂閲?yán)肅地回答?!拔腋嬖V所有人,我會活到200歲。嗯,也許我得減去五十歲,因?yàn)槲蚁M趦砂贇q前死去。不管怎么樣,我保證將在1959年再去美國。你們聽見了嗎?到時候我在美國能見到你們嗎?你們會在紐約、芝加哥還是舊金山呢?”我們調(diào)皮地說,會在舊金山碼頭歡迎他。他對這個答復(fù)表示滿意。
“但是,1959年實(shí)在太久遠(yuǎn)了,還要等很長的時間。那時候,任何事情都可能在中國發(fā)生。不如請您現(xiàn)在告訴我們,您對袁世凱放棄稱帝有什么看法?”我們抓緊時間切入正題。
“你剛才說什么?”他瞇縫著眼睛,將耳朵湊過來。“請你們諒解,我的聽力有時不太好。”當(dāng)不聽為妙時,伍先生就經(jīng)常耳聾,他就這樣讓粗魯無禮的發(fā)問者感到為難或難堪。
我們倆可不管,同時大聲地向他喊道,“您對袁世凱放棄稱帝有什么看法呢?”
“哦,這次我聽到了?!蔽橄壬哪刈尣搅??!爸袊F(xiàn)在處于轉(zhuǎn)型期。事實(shí)上,我本人不想卷入到這些事情中去。討論政治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可您是中國第一批、也是最著名的共和黨人,又是南京政府時期的外交總長,對于中國取消帝制肯定有自己明確的看法吧!”我們不依不饒地追問他。
伍先生整了整自己的帽子,兩只手更用力地握住方桌。他并不喜歡被兩個美國女孩子這樣苦苦相逼。她們本來應(yīng)該只討論上海是個多么可愛的城市,在這里購物多讓人激動。如此唐突地提出這個問題來似乎不太禮貌,也不符合東方人的處事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