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有過錢瑪莉
--鄧小宇如何書寫她/他的獨立宣言?
馬家輝
獨立宣言
《穿Kenzo的女人》于一九七七年十一月至一九八四年十月間在《號外》雜志連載,大抵每月一篇,橫跨八個年頭,中間偶有脫稿,最后累積了接近九十篇每篇兩千余字的情仇愛恨和紙醉金迷。小說經(jīng)由一位叫做錢瑪莉的香港女人的主觀之眼啟航出海,以主觀之筆刻畫其身邊朋友以至自身在情場上、職場上的貪婪與焦慮、迷惑與亢奮、挫敗與張狂。在這個叫做香港的城市,男男女女,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尋尋覓覓,各有際遇也各有抉擇。
Jan、Martha、Mimi、Andy、Simon、Eric、Roy、Jackie、Ken、Charles、阿清、鄭祖蔭……各式人等輪番上場,每人身上都有或哀或喜的故事可說,從而合譜出一闋曾讓城中男女熱衷追讀的浮世樂章。
這是錢瑪莉的樂章,也是《號外》的樂章,更是香港的樂章。
《穿Kenzo的女人》在《號外》而不是別的雜志刊登,從誕生之始,已經(jīng)注定了這篇小說與香港之間的緊密關(guān)系。
《號外》是什么雜志呢?呂大樂曾在二七年出版的《號外三十》一書的城市及人物卷的序里對這份雜志的前世今生提出一番社會學(xué)考察。他說:第一期《號外》于一九七六年九月出版。而剛好在一年之前,香港觀察社成立。雖然兩者并無關(guān)系,但卻有一共通點:不再停留在舊有那種左右派(在香港,意思是親中共Vs親國民黨)的二元化政治對立的思維,而以香港為立足點,提出一個本地社會的議程。這個以本地社會問題、利益為主題的議程的出現(xiàn),代表著上一代“舊政治”的淡出。雖然國共之爭依然沒完沒了,各自繼續(xù)在香港搞統(tǒng)戰(zhàn),但已經(jīng)無以為繼,再難以主導(dǎo)公眾的關(guān)注和議論。新社會議程的出現(xiàn)超越了舊有的左與右之分,同時也擺脫了原來國共那種意識形態(tài)框架,給新左派、自由派或其他新思潮提供空間,各自以其價值、角度來審視香港的社會狀況。簡單一句,香港人已不甘心于只當(dāng)夾縫--國共之間、中英之間--的群體;香港社會可以自成一體,有獨特的性格……在同一段時間內(nèi),香港人也正在摸索:香港人和社會慢慢學(xué)習(xí)區(qū)分--香港不止不是大陸或臺灣,而且還有自己一套的語言、生活……那一代人適逢其會,但同時也努力投入于各種新興行業(yè)、各種剛剛開放的社會參與的空間,為香港社會打開了新的局面……一群土生土長的、年輕的香港人正在打造新香港?!碇睔鈮训?、毫無歉意地從香港人的角度去看香港的人和事,是《號外》的特色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