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白泥碉堡,辛亥革命在香港的唯一見證(5)

港澳往事 作者:陳啟文


二、一個家族,三代人的堅持與守護(hù)

白泥碉堡的歷史比青山農(nóng)場更晚一些。1905年,為了給革命黨人拓展更大的活動空間,鄧蔭南又在稔灣蠔田旁邊(現(xiàn)在的白泥浪濯村)向香港政府購買了一片荒地。1910年年初廣州新軍起義失敗后,鄧蔭南與革命黨人被清廷緝捕,在僥幸逃回香港后,他便在稔灣按碉樓的樣式,用青磚與鐵枝建成了這座堅固的碉堡,作為青山農(nóng)場的前哨陣地。隨后,很多在起義失敗后逃到香港的革命志士很快又聚集在這里。就在這座碉堡旁,鄧蔭南開了一個大廠,重操故業(yè),經(jīng)營榨糖和舂米,用經(jīng)營收入接濟流亡香港的革命黨人,也為革命事業(yè)積累資本,圖謀再度起義??梢赃@樣說,鄧蔭南當(dāng)時扮演的角色也就是后來廖仲愷在國民黨里扮演的角色,是革命大本營的財政部長、后勤部長。這也是他窮極一生扮演的角色,無論是對武昌起義的響應(yīng),還是后來在陳炯明叛亂時支持孫中山討伐陳炯明,他都在不遺余力地籌款籌餉。1923年早春,鄧蔭南在澳門病逝,被孫中山的大元帥府追授為陸軍上將,中山先生還為鄧公遺像題詞:“愛國以命,愛黨以誠。家不惶顧,老而彌貞。”這16個字,就是對他最好的悼詞。

斯人已逝,一條香江早已流過百年歲月。香港的青山十景還在,山腰的青山禪院里鐘鳴之聲不絕,那聲音如在耳畔,聽起來卻又顯得十分遙遠(yuǎn),空、空、空、空……如山谷里的回聲。除了青山禪院,在蒼蒼青山里,還有一座香港最大的精神病醫(yī)院,那里住著很多時空錯亂的人、失去記憶的人、分不清現(xiàn)實和幻覺的人。我離他們很近。只是,荒蕪歲月中,早先的青山農(nóng)場早已無處尋覓。如今,青山腳下的這座白泥碉堡,已是香港唯一現(xiàn)存的辛亥革命的歷史建筑。

聽村里人說,鄧蔭南在修筑這座碉堡時,還請了一些靠得住的當(dāng)?shù)卮迕裥尥艘粭l連接青山農(nóng)場的山石路。趙易華就是當(dāng)年修路的村民之一。但對于人類,一百多年的歲月已經(jīng)十分漫長了,這里已經(jīng)沒有活著的看見過那段歲月的人了。但血脈還在繼續(xù)傳承,一個當(dāng)年修路的村民,他和他的子孫,竟然成了這座碉堡的最后守護(hù)者。

歲月嚴(yán)守著秘密。這座碉堡不知為何一直隱姓埋名。趙易華一直默默地守護(hù)著它,一直到臨終時,又交給了的他兒子趙信:“這屋是國父留下來的,你們要好好保存它……”這是父親對兒子的臨終囑托。趙信又在此守護(hù)了一生??词匾蛔锩锉?,竟然成了趙家后世的使命?,F(xiàn)在,這座碉堡已傳至趙家第三代的趙炳賢。——我見到了這個五十多歲的香港人。他說,自懂事起,父親就不斷地對他訴說這座革命碉堡的由來,但革命對一個孩子來說,未免太沉重。而讓趙炳賢回味無窮的,還是兒時的淘氣事兒。半個世紀(jì)前的香港鄉(xiāng)村還很窮,他們一家十多口就住在碉堡里,而在只有數(shù)幢寮屋的村中,這座碉堡也成了孩童們躲貓貓的好地方。他還記得,他和小伙伴們在頂層的閣樓里,竟奇跡般地從兩層青磚間掏出幾把樣式古怪的短槍和一些銹跡斑斑的子彈。他回味無窮的,還有在家中找到的一把日本武士的軍刀。這可能是某個革命志士從日本帶來的。看著這把刀,你立刻就會想起一個英武的勇士手執(zhí)軍刀的那副神氣樣子。但這樣的神氣卻變成了孩童的天真滑稽的模仿,神圣的革命似乎變成了一個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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