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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節(jié):袁世凱復(fù)出(2)

帝制的終結(jié)(下):辛亥天變 作者:胡為雄


張謇說到這里,袁世凱卻連連請他品嘗香茗,說這香茗是春上杭州新產(chǎn)的,由友人送來不久。進而他又說:“老師創(chuàng)辦通海墾牧公司,甚有成效。然圍筑及開墾海灘工程浩大艱巨,何不治理淮河?在陸地種棉,學生以為更加合算?!?/p>

張謇見袁世凱有意把話岔開,并不理會,進而說:“慰庭,我從滬赴漢前,就與同人湯壽潛、沈曾植、趙鳳昌等聯(lián)袂上書攝政王,勸其迷途知返,建議起用漢大臣之有學問閱歷者,共拯危局?!?/p>

袁世凱一聽提起攝政王載灃,便想起廷議時被他用手槍頂住自己的情景,想起自己被開缺回籍時的慘狀,淡然一笑說:“攝政王不是已開復(fù)翁相的原官了么?翁相乃是先皇帝之師,當是最有學問最有閱歷之漢大臣?!?/p>

張謇這時有些不悅了,正色道:“慰庭,老夫告訴你,此行去京城,老夫?qū)⒂P見攝政王,面陳忠告,請起用你。漢族大臣,劉峴帥、張香帥二人已先后辭世,擔大任者唯你是賴了。你還顧左右而言他做什么?!?/p>

袁世凱見張謇推心置腹,便不再談吐閃爍,以恭敬的口氣說:“有朝一日蒙皇上天恩,命世凱出山,我一切當遵從民意而行,即遵從您的意旨而行。世凱在此相求老師,須在攝政王面前告明我之效忠朝廷的誠意,并求老師鼎力相助?!?/p>

二人談至近晚,袁世凱特筵宴相待,向張謇頻頻敬酒。至午夜時分,他才命人用大轎將張謇送回車站。當張謇登車時,已是曙色微茫。陪同他北上、等候在車上的雷奮、孟森等人忙問情形,張謇興奮地說:“慰庭畢竟不錯,不枉老夫此行!”

袁世凱送走張謇后,竟一夜毫無倦意和睡意。他想及鄂督端方將奉朝命前往四川討平保路軍,曾致函自己問策,便步入書房,在書案旁坐定,捉筆展紙給端方回信。他在信中并不表任何建議,只是說川民無理取鬧,亦足見人民程度太低;而自己常患頭眩心悸,體已衰朽,不足再言功名事業(yè)。

然而端方得信后,立馬往彰德與他密談,并面交郵傳大臣盛宣懷的書函一封。袁世凱接過一看,只見信中云:“方之歷朝賢將相,罕有其匹。際此時局益艱,跂盼東山再起,宏此遠謨,豈異人任?!弊x到此,袁世凱心中又是一陣驚喜,但他回信時仍以自己右足右臂病痛、心悸失眠為由謝絕盛宣懷的期望厚意,說自己愿長作鄉(xiāng)人,以了余年。不過,當端方因入川事向他討策時,袁世凱毫不謙讓地講了起來,授以成功之計。末了,他又提出與端方結(jié)成兒女親家。而端方亦頗為愿意,并加緊為袁世凱出山奔走出力。

轉(zhuǎn)眼間,袁世凱五十二歲壽辰日、農(nóng)歷辛亥年八月二十日到來了。這一日正好是公歷1911年10月11日。這一天,洹上村賓朋滿座,袁世凱的心腹親信趙秉鈞、張錫鑾、倪嗣沖、袁乃寬、王錫彤等都前來為他賀壽。袁世凱在養(yǎng)壽園大擺酒宴,還請來戲班助樂。

筵宴中,突然他布置在鄂的坐探電報革命黨在武昌起義,武漢三鎮(zhèn)失守。消息傳出后,滿堂賓客相顧失色,驚恐中人們已無心祝壽,于是劇宴皆止,眾賓客轉(zhuǎn)而議論起武昌變亂之事來。趙秉鈞說:“舉事者兵不過數(shù)營,鄂督必能鎮(zhèn)壓。再說,同盟會首領(lǐng)孫中山、黃興均不在鄂,兵無統(tǒng)屬,不會不敗。且亂事者志在掠奪,三兩日間,大兵壓境,就會一哄而散。”

說罷,他把目光投向袁世凱。袁世凱卻不作一語,只是掀髯微笑,且面露傲色。他首先想到的是去年夏天許長義為他批的八字:辛亥八月節(jié)自己官星要動。

倪嗣沖見了說:“不知袁公對此有何見教?”

袁世凱平靜地說:“武昌之亂,非洪楊可比,不可等閑視之。湖廣總督瑞澂與第二十鎮(zhèn)統(tǒng)領(lǐng)張彪都是無能之輩,何以能平定叛亂?攝政王載灃少不更事,內(nèi)閣總理大臣奕劻昏庸貪鄙,皆無奠安大局之能力。聞革命黨人以中華民國稱號發(fā)布檄文,其志在不小。不日指戈北向,復(fù)克中原,亦未可知。”

倪嗣沖便說:“看來,此事非袁公出任艱巨不可?!?/p>

袁世凱卻連忙擺手,叫大家勿談國事,進而他示意旁人散座,與幾位心腹談于密室。

進入密室后,倪嗣沖即進言說:“天下大亂,民無所歸,捷足者先登,袁公何不效漢之孟德?”

袁世凱心中早就有稱王稱帝自開局面之想,只是認為時機未熟,他聽了倪嗣沖的話后,微微一笑說:“嗣沖所言差矣。我今以廢黜之身,病殘之軀,豈能作入相之思?”

袁乃寬這時說:“若攝政王請公復(fù)出重掌兵權(quán),公應(yīng)當仁不讓。”

袁世凱仍默然不語。等眾心腹散去后,他急令親信火速進京,向奕劻送去了二十萬金。

陸軍大臣蔭昌無法統(tǒng)率北洋軍,攝政王載灃不得已發(fā)諭起用袁世凱

棄城而逃的湖廣總督瑞澂與第八鎮(zhèn)統(tǒng)領(lǐng)張彪將武昌被革命黨一舉攻克的噩耗電奏攝政王載灃后,清廷舉朝惶惶。內(nèi)閣集議時,眾大臣一致主剿。載灃準內(nèi)閣所議,急命陸軍大臣蔭昌為欽差大臣,率清軍兩鎮(zhèn)乘火車往湖北鎮(zhèn)壓義軍;又命蔭昌節(jié)制調(diào)遣湖北軍隊及赴援各軍;還命海軍提督薩鎮(zhèn)冰率海軍會同長江水師往援。

蔭昌本是庸才,他雖在德國學過陸軍,但從未帶兵打過仗。由于陸軍部未直接統(tǒng)轄一兵一卒,于是他向載灃請旨,命軍咨府正使馮國璋為軍統(tǒng),抽調(diào)已赴直隸永平參加灤州秋操的吳鳳嶺所轄的第四鎮(zhèn)、王占元所轄的第二鎮(zhèn)第三混成協(xié)、李純所轄的第六鎮(zhèn)第十一協(xié)這些北洋主力,新編為第一軍。因見征討軍武器精良且訓(xùn)練有素,蔭昌并未把武昌的事情看得很嚴重,他認為大軍壓境,平叛將指日可待。當他率全體幕僚在北京西車站登車南下時,郵傳大臣盛宣懷追至車上,將漢陽地圖一紙面交蔭昌,并請下令前線軍官,進攻漢陽時保護鐵廠使少受損失,即賞銀十萬兩。盛宣懷下車告別時,蔭昌高聲對他說:“你就預(yù)備賞錢吧。”

然而南征官兵登車后,亂哄哄的一片,官找不著兵,兵見不著官。糧餉、彈藥等物資短時間內(nèi)亦難以籌集和調(diào)撥。入鄂的先頭部隊因等候彈藥,無法向前推進。更頭痛的是,歸蔭昌指揮的北洋軍官兵全系袁世凱的舊部,心目中只有袁世凱,對他陽奉陰違。蔭昌無法調(diào)遣指揮軍隊,只得電奏攝政王,告明曲衷,并要馮國璋急速籌編第二軍。

載灃得蔭昌電奏后,焦急不安,又把內(nèi)閣總理大臣奕劻及協(xié)理大臣那桐和徐世昌召入朝中商議軍務(wù),盡管他知道此三人除了勸諫自己起用袁世凱外別無平亂良策。早在武昌被革命黨攻克之日,奕劻、那桐和徐世昌就一致奏請起用袁世凱,尤其是那桐,他一再諫請啟用袁世凱領(lǐng)兵前往,說非慰庭不能當此大任,甚至以自家的性命擔保。載灃因?qū)υ绖P怨恨難消,一聽說起用袁世凱,便火從心頭起,沖著三人發(fā)脾氣,予以嚴厲申斥。載灃的發(fā)火,氣得那桐提出要告老還鄉(xiāng),而收了袁世凱二十萬金重賄的奕劻則稱病不朝,徐世昌雖然上朝卻唉聲嘆氣或不言不語。這一次,三位正副總理大臣接到進宮急議朝事的傳令后,都故意慢吞吞,以致載灃等了兩個多時辰,三人才顛顛顫顫進得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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