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今天的秦淮人已從這支既往的歌中認(rèn)識了自我,他們不再只津津樂道秦淮河的風(fēng)流故事和美人佳話,更不再因此而悠閑自足。每天清晨,當(dāng)秦淮河還呵欠連天地吐著滿河霧氣的時候,兩岸一個個雕花小窗如惺忪睡眼般已早早睜開了,人們上班前的忙碌從窗口溢出,打破了河面上晨霧裹著的寧靜。河邊小碼頭上人影匆匆,臨河梳洗的人們將還在河心睡著的月亮攪成了滿河銀片,他們梳洗的姿態(tài)優(yōu)美,動作利索,小碼頭間沒有了聊天的空閑,更沒有了那比河水還長的故事。就是回響在石駁兩岸的搗衣聲,節(jié)奏也變得短促而明快。隨著一聲清脆的喇叭聲,滿載著小城風(fēng)情的第一輛郵車從跨河的橋上駛過,一個個精彩的小城故事便被發(fā)往遙遠(yuǎn)的地方。隨后,一輛輛锃亮的自行車在橋上有聲有色地匯成了一條湍急的車流,古老的石拱橋成了“立交橋”,橋上橋下,爭分奪秒的車流與緩緩悠悠的水流,協(xié)奏著一首時代感鮮明的秦淮晨曲。
太陽升上了天空,秦淮河收起了薄薄的輕霧,但河兩岸反而人影寥落,清亮亮的河水輕撲著兩岸的駁石,同時瀲滟的水光在背陽的石岸上悠閑地變幻著圖案。河里的鴨子,有的浮在水上,將頭插在自己背上的翅膀里打盹,有的則在水邊的小碼頭上梳洗羽毛。小閣樓的陽臺上,色彩繽紛的時裝早已晾干,但仍沒人來收拾。驕陽下,小閣樓更加顯得萎靡不振,直到傍晚,斜柳綠桑間陸續(xù)停滿了大大小小的自行車,它們才恢復(fù)生氣——它們的主人回來了,眉宇間明顯都掛著倦意。但是當(dāng)他們聽見了秦淮河輕聲的吟唱,看見了古秦淮獨特的景觀,再濃的倦意就都煙消云散了。此時有人隔河交流著一天工作的收獲;有人倒上一杯清茶,專注地閱讀當(dāng)天的“晚報”“導(dǎo)報”“橋報”,為各自的工廠和公司尋找著有用的信息;孩子們也不再叉魚釣蝦,各自就著一張小方凳專心做著每天要做的功課。夜幕降臨,這里的人們無論多忙,每天的“新聞聯(lián)播”是不能不看的。許多人把電視機搬到陽臺上,于是黑白的、彩色的熒光交相輝映,如霓虹閃爍,陋巷般的秦淮河此時成了一條不夜的長街,有聲有色地裝飾著小城不曾有過的風(fēng)情。
是的,這里的風(fēng)情在發(fā)生變化了,色調(diào)灰暗的低篷矮戶間,悄悄崛起了一座銀灰色的摩天大樓,雖有點鶴立雞群,也破壞了這里古色古香的建筑風(fēng)格,但唯因如此才使人動情——這是秦淮人在貧瘠的土地上艱難培植出的一棵參天大樹,也是他們在天地間大寫給世人的一個巨大的驚嘆號!
秦淮河從我的窗下流過,每一個“煙籠寒水月籠紗”的夜晚,我總愛憑窗臨河,此時秦淮河悄無聲息,但兩岸小閣樓的雕花小窗,如一雙雙不眠的眼睛還在發(fā)著光芒,那是秦淮人投向秦淮河的一片深情。
呵,秦淮河從我窗下流過,秦淮河從我心頭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