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的呼喚》是我許多年前看過的一部由高倉健主演的日本電影。看它時我正在一所鄉(xiāng)村中學讀書準備考大學。說實話,電影內(nèi)容似乎并沒怎么感動我,但電影中高倉健沿著鐵道走向遠山的那個鏡頭總在頭腦中揮之不去,成了我的經(jīng)典,也成了夜晚我常做的一個夢,而遠山自然也成了白天里我常常靜讀的一本書。
在我的故鄉(xiāng),放眼向四周望出去,總能看見天地相接處那一抹淡淡的色彩和挺拔的輪廓,那便是遠山——大地樂章上的一處起伏。
對于我來說,最撩人的遠山在水一方——我家臨湖而居,每天晨起,推開窗戶,一抬頭便看見湖南岸的山了,溫溫柔柔的一臥,纏著晨霧的紗,那撩人的體態(tài)的確讓人遐想,只是在當時的我看來,它似乎更像是一位因勞累而貪睡未醒的村姑,容不得你去親近,哪怕打一個“妹子,你早”的招呼,也仿佛會驚擾了她美好的夢。因此對于她,我竟不曾有過多的顧盼與親近。
那時我更愛讀的遠山,如沉默的哲人,更像勤勞的農(nóng)人。
每一個晴朗的早晨,東邊的遠山托起一輪如火的朝陽,如同捧出一輪灼熱的渴望。遠山就在這默默的努力中,與故鄉(xiāng)人一同開始一天的耕種。陽光下,人們揮汗如雨,沒完沒了地重復著那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造型,也沒完沒了地演繹著那個追逐太陽的神話,然而人們怎么也走不出那個神話,如同夸父怎么也走不出那片沼澤,怎么也追不上最后的那顆太陽。
每一個溢彩的黃昏,西邊的遠山將落日及其余暉一起收盡,如收獲一顆成熟的果子,把它種進黑夜的沃土,以便長出一個個火熱的明天。每當此時,我就會在心中默默地唱起羅大佑的那首著名歌曲:“沒有人知道為什么,太陽總下到山的那一邊;沒有人能夠告訴我,山里面有沒有住著神仙……”
當然,遠山也有歉收的日子。那是太陽——那顆沉甸甸的種子被滿天的烏云吞沒了。每當此時,連紅紅的余暉也沒有,甚至連天空也忍不住傷心地哭泣,流下氣餒的淚雨。但遠山從不氣餒,它把自己的汗水不住地揮灑,灌溉另一個更加明朗的晴天——
只要日出日落,只要烏云遮不住太陽,遠山對于我都是一種呼喚。